袁圓醒來時,大殿內幾名學子正在論戰,吵得臉紅脖子粗。


    正在進行問策大比。


    從治國之策的應答,到開始討論以儒家仁政治國,還是以法治國。


    長孫衝認為應當以儒入法,儒法結合。


    對方辯友認為經過隋末暴政,空泛的儒家思想很是拘束,不適合當下百廢待興,天下還未安定的局勢。應當摒棄儒學,以律法淩駕於王權之上,唯有懲惡才能揚善。


    長孫衝被一群人攻擊,麵上還算淡定:“國之亂,首以法,但不可棄儒。國之安,首以儒,不可棄法。天下之言,不在空談而在立行,大爭潮流,而強國利民便是大道!”


    對麵的青衫學子很是激動:“人性之惡,必律法而後政。以法治防範惡欲,以法治疏導人性,才能向善有序。”


    “今日你我崇尚儒術,將治世之功歸於人性之善,此乃縱容惡行,蒙蔽幼稚,是真正的大偽之言!!!”


    李世民在側間裏聽著,忍不住搖頭:“想當然。”


    儒家思想的起源成書於周公時代,傳承千百年,影響深遠。


    儒家言人性本善,實為引導人性向善。仁政,王道,禮信,不論適不適用,卻絕不能摒棄。


    那些看似腐朽無用的觀點,是越來越複雜的人心,對善念的最後向往。


    這是多少人的心中的信仰。


    他正想讓人結束這場無謂的論戰,就聽到外麵一道洪亮的童音打斷了辯論。


    “不許欺負我長孫阿兄——!!!”


    李世民捋捋胡須:“……這是睡醒了?”


    小娃子仗著身材短小,靈活地鑽進人群,伸開手臂擋在長孫衝身前。


    長孫衝:“……”


    又尷尬又感動。


    他摸摸小娃子的頭頂:“沒有人欺負阿兄,我們在大比呢,快回去。”


    袁圓狐疑地看著對麵的青衫學子,以防萬一,對他凶狠地呲了呲牙。


    青衫學子:“……”


    尉遲寶琪趕緊上前把她抱走,她小腿腿還在半空中亂蹬。


    “我看得到嗷,不許欺負阿兄!!!”


    青衫學子:“……”


    有點害怕。


    再開口時,果然語氣緩和了些,氣勢也弱了很多。


    長孫衝突然有種勝之不武的感覺。


    但是小娃子的保護他還是很受用的。


    有種……真心換來了真心的感覺。


    他在家裏是長子,四歲起便開始按照未來宗長的要求成長,與弟妹並不親近。


    感情用事,是大忌。


    他如今在族內掌著話語權,弟妹們對他有利用,有巴結,有討好,卻沒人關心他累不累,辛不辛苦。


    他擋去了全部風雨,他們卻隻當他不過是會投胎,占了嫡長,得了天大的便宜。


    這便是世家大族的無奈啊。


    袁圓被帶到外圍,正抱著手臂生氣呢,突然與側間門口的內侍總管張阿難對了個眼。


    張阿難眼皮子一跳。


    李世民在房間裏擠兌幾個孩子:“那孩兒對長孫家的孩子倒是真心,你們幾人平日裏對她有求必應,親近得不行,也不知道在小娃子心裏排第幾呢。”


    說完,還有些促狹地觀察幾人表情。


    太子麵色不動:“……”這爹不能要了。


    李泰拉下臉:“……”下次小家夥要讓白白去龍床上拉粑粑,他不攔了。


    李恪皺眉:“……”要不還是複辟大隋吧。


    趙王看了看外麵,沒有說話。


    張阿難推門進來,還未來得及稟告,小娃子已經從他身後鑽了出來。


    她先好奇地看了一圈,然後背著小手手,走到了魏征的身邊,坐了下來。


    李世民挑眉看她,這麽安靜,一點不符合小娃子鬧騰的性格。


    這是轉性了?


    太子笑眯眯開口:“小圓寶兒,坐到阿兄身邊來。”


    李世民坐在主位,底下一側坐著太子他們,另一側坐著房玄齡和魏征。


    袁圓板著小胖臉,很是嚴肅:“太子阿兄,圓圓都是大官啦!你要叫我袁大官,知道沒有?”


    李承乾:“……”


    從九品下的微末大官?


    “你知道助教的品級嗎?”


    小家夥點點頭,滿臉都是“我知道得可多啦”。


    “都有九品呐!!!我都問啦,沒有十品。”


    “你們以後都要聽我的話嗷。”


    其他人:“……”


    袁圓看向魏征:“魏阿翁,你是幾品哦?”


    魏征:“……正四品上尚書左丞?”


    袁圓歎氣,爬起來挪到魏征與房玄齡中間,看向房玄齡。


    房玄齡很自覺:“……房阿翁不才,區區正二品中書令。”


    還有世襲從一品國公的爵位,更低微了,還是不提了吧。


    袁圓很是同情他,小手手安撫地拍拍他的手臂,又爬到他與李世民之間。


    兩隻圓眼睛看向了李世民。


    李世民眉心一跳:皇帝是幾品來著?


    他有些不懷好意地問道:“你可知你大伯二伯的品階?”


    袁圓想了想:“八品?大伯二伯真的好厲害哦……”


    李世民:“你大伯八品,你阿翁四品,家裏誰說了算?”


    袁圓睜大眼睛:“……大伯聽阿翁的,阿翁聽圓圓的!”


    李世民還要再說,發現屋裏的人都滿臉不讚同地看向他。


    一代明君表示不跟他們一般見識。


    “行行行,你最大。”


    袁圓捂住小胖臉,美滋滋地扭扭小身子。


    高興了會兒,又語重心長地跟李世民說:“二郎伯父,你以後都不能調皮啦。”


    “圓圓會幫……”


    說到一半,想到什麽,又拍了下小腿腿,看向李泰:“青雀阿兄!!!”


    李泰眨眨眼:“嗯?”


    會幫我幹什麽???


    ……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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