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書院回別院的路上,太子與趙王坐同一輛馬車。


    腦子裏亂成一團的李承乾忍不住對趙王說:“朝廷顯然不想多管北境,想讓他們自生自滅。但北地百姓亦渴望安定富足的生活啊。”


    “中原此時也沒緩過來前朝末年戰亂帶來的創傷,百姓的生活依舊很苦。可這種生活,卻是北地渴望而不可求的。”


    趙王:“你亦知中原尚未休養完生息,如何有精力兼顧北地。且陛下野心甚大,絕不可以僅僅止步於此。”


    “突厥疆域遼闊,連驛道都不曾設置,通信困難,運送物資更困難。且中原內亂,突厥也出了力,此時消耗民力穩定北境,朝廷如何給大唐子民交代?”


    李元景拍拍太子的肩:“不過你莫要著急,我觀陛下的意思,是要融合北地軍民的。他想要真正的歸順,而不是朝廷每年耗去巨大代價監管。”


    “突厥人善戰,若是用好了,便是大唐開疆拓土的利刃。”


    後麵李泰與李恪的馬車上,也在談論北地的事情。


    李泰有些擔心:“你說北地如此貧瘠,阿耶到時候不會為了平衡勢力,將你我的封地指到那裏吧。”


    李恪麵色不變:“去哪裏都是阿耶的心意與信任,你我隻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便是。”


    李泰有些一言難盡地看著他:“那我到時一定要進言,讓阿耶將北地這塊燙手山芋交給三兄。三兄比我年長一歲,明後年,定要封封了。”


    李恪:“……”


    這狗弟弟還當真是受阿耶寵愛,萬一亂說話確實不好搞。


    李恪危險的視線掃過去,好一會兒,從袖袋裏掏出兩顆牛軋糖遞給他。


    李泰一把奪過糖,往嘴裏塞了一顆,哈哈大笑:“你說你,誰還不知道誰,你端得累不累?”


    袁圓坐在尉遲敬德身前,馭馬經過,聞到了淡淡的奶香味。


    小娃子兩眼放光:“青雀阿兄青雀阿兄,圓圓也要吃牛軋糖!!!”


    尉遲敬德降下馬速,與馬車並行。


    李泰打開車窗,把一塊牛軋糖遞過去:“你這個小狗鼻子,給你給你,阿兄藏一點好吃的都要被你討去。”


    袁圓接過糖,美滋滋塞到嘴裏,半邊小胖臉鼓起來,還得意洋洋對他做鬼臉:“略略略!!!”


    李泰笑得不行:“哎哎哎,你這小娃子,作怪也這般可愛。”


    等他們離開了,李泰又關上車窗,對李恪說:“我可得留在京都看小圓寶兒長大呢,朝廷那許多能臣,那封地誰愛去誰去。”


    李恪若有所思。


    還有兩位被禁足的皇弟,五皇子李佑,六皇子李愔,還是需要好好磨磨性子的弟弟呢。


    但想要留在京中,還需提前在三省六部給自己找個位置,當一個京中不可或缺的王爺。


    他從馬車角落抽出新工坊的布局書,細細看了起來。


    這一樁事情成了,便也是潑天的功績。


    李泰沒有那麽多心眼子,還傻不愣登吃糖呢,嘴裏絮絮叨叨說著要讓人去搜刮一些小娃子喜歡的民間好物。


    他是真喜歡那個小娃子呀。


    等回到別院,袁青同長樂公主便去做眾人再三請願的臊子麵了。


    袁大郎和袁方半路就下了車馬,去本地醫館學習去了。作為醫者,最怕的就是遇到不曾見過的疑難雜症,耽誤病人的病情。


    所以每到一個新地方,袁大郎都想去醫院了解了解情況。


    而袁圓邁著小短腿,迫不及待去找自己失散半日的兒子了。


    花園裏,白白、小黑,還有小黃,都趴在草地上悠閑曬太陽。


    袁圓心裏頓時湧上一種被小夥伴們拋棄的悲傷,也連忙跑過去加入。


    四隻不同顏色的小團子躺在草地上曬肚皮,景象頗為好笑。


    被派來看娃的長孫衝摸摸下巴:“我還從沒見過哪家小童與寵物處得這般好呢!這麽小的小娃子,卻不怕凶獸。”


    尉遲寶琪:“她們幾個,大抵是相互覺得自己是對方的同類。”


    兩人對視一眼,都笑了出來。


    圍觀了一會兒,長孫衝低聲問尉遲寶琪:“你日後有什麽打算?”


    尉遲寶琪成親以後,便可以謀一份差事入朝了。


    殷元便是當趙王伴讀當到十五歲,去了京郊大營曆練。


    可尉遲家的情況又有些不同,尉遲敬德已經是十二衛的大將軍了,作為兒子的尉遲寶琪便不適合進十二衛曆練了。


    但若不入禁軍,便要離開京都,去幾個軍事重地的大營曆練。


    長孫衝作為長孫家的長子,是不大可能外放做官的。到時天各一方,他多少有些舍不得一起長大的尉遲二郎君。


    尉遲寶琪聳聳肩:“我大兄去了北地,阿耶讓我入太子衛。”


    長孫衝麵露驚訝,太子年紀小,大多數時候便要待在宮內,少數的出行機會,都是由其他衛府的禁軍護衛。


    就像這回,主要是兩位國公麾下的武衛和侯衛負責護衛職責,太子衛的將軍是一個都沒來。


    陛下選用朝中大臣子弟入東宮充任太子三衛,意在控製和籠絡臣子,而尉遲寶琪本來就同太子關係匪淺,進入太子衛,同養老無異啊。


    尉遲寶琪有些好笑:“我就不能籠絡好太子,日後謀求機會去戰場建功立業?再說等我成親,還需一年多呢。”


    他拍了拍長孫衝,收了笑:“近兩年都不會有大戰事,朝廷也要休養生息。我阿耶希望我先在太子衛混個一官半職,到時隨趙王進軍營。”


    “不止我,那裴小郎如今已是蘇將軍的學生,過兩年也會入軍營。”


    長孫衝笑了笑:“加上殷元,你們這些人一起上戰場,也總好過一個人瞎摸黑。”


    這些人都是陛下為將來太子登基準備的武將啊。


    “太子身上的擔子有些重啊。”


    尉遲寶琪笑著說:“得用之人多,也是國力強盛的保證啊。你我生在這個世道,說不得便能見證大唐盛世呢。”


    兩人說著說著,發現草地上的小崽子們又打成一團。


    長孫衝搖頭:“這可真是……年少不知愁啊。”


    ***


    膳廳那邊備好餐,大家便都聚過去吃飯了。


    這次做的是羊肉臊子小揪麵,可真是太美味了。


    袁圓覺得她現在一定是古藍星最幸福的崽兒啦,別的星際幼崽做任務,肯定都沒有好吃的!!!


    係統微微一歎,心想小宿主原本也沒有呢。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不過要是沒有袁青這個小幫手,小宿主怕也不會乖乖在大唐待那麽久。


    畢竟這小娃子的心裏,好像沒有什麽比吃更重要了。


    忙碌一場,吃一碗熱騰騰的麵,真的是人間一大美事。


    太子今日的安排隻有去書院,之後的時間難得閑下來,便笑眯眯問小娃子:“下午太子阿兄帶你們幾個出去放風箏?”


    袁圓頓時心虛,眼珠子亂轉:“我我我,一會兒有可大可大的事情啦!!!”


    這下子一桌人都好奇起來。


    李泰忍不住發問:“有什麽事還能比放風箏重要?你不是很喜歡風箏嗎,蝴蝶風箏,小鳥風箏,飛在天上,多好玩啊。”


    袁圓悶頭幹飯,不說話。


    這可真是奇了怪了,這小兒什麽時候能藏住過話???


    李泰又看向長孫衝和尉遲寶琪。


    誰知兩人隻是笑笑,就是不說話。


    可把李泰好奇地抓心撓肝。


    袁青轉頭對侍女說了兩句話,候在一旁的侍女便出了膳廳。


    好阿姐悄悄對小娃子說:“你悄悄告訴我,我給你吃紅豆派。外麵炸得酥脆,裏麵都是甜甜的紅豆醬,可好吃了呢!”


    袁圓咽了咽口水,著急地蹭到袁青身邊,悄咪咪地說:“我要去挖筍呐!!!”


    李泰已經側耳聽到了,大聲問道:“挖筍???去哪裏挖筍???”


    涇州不產筍,小熊吃的筍都是宮裏帶來的呢!


    袁圓:“……”


    長孫衝和尉遲寶琪這才笑了出來。


    長孫衝給大家解釋:“方才在花園,這小兒不是又跟那小熊打起來了嘛。小熊一言不合就上樹,我就尋思也帶小家夥上樹去玩一會兒。”


    “上去以後可不就看到隔壁院子裏竟然有筍冒頭,我們約好一會兒一起去買筍。難得遇到了,給白白備些新鮮口糧。”


    他剛剛便已經讓護衛去隔壁同主人家提前打招呼了,稍後便備些禮,帶小娃子去挖筍。


    侯君集很不讚同:“怎可如此慣著小兒?若是咱們的人去問,別人不想賣也不行。但人家特地種了筍,多半是有用處。”


    這世上萬物,總不能想要就去得。


    尉遲敬德有些為難,他義兄長到三歲,多半是想要什麽,家中人都盡力滿足她的。


    他商量著說:“萬一人家隻是種著玩呢?若是不甚重要,便多出些錢財買過來?”


    袁圓嘴裏的麵也都不香了,她著急地說:“可是可是……那些筍都沒有主人了呐!”


    眾人麵麵相覷,竟是不約而同放下了餐具。


    趙王緩了緩神色,露出淺笑,溫和地問:“你是如何知道的?隔壁的院子這兩日都有人,之前還過來拜會過的。”


    袁圓撓撓下巴,是統統說的呀。


    係統馬上給她生成十八種解釋說辭,又從中篩選出可信度最高的,給她投屏。


    小娃子皺著小胖臉,字數太多,有點眼暈。


    她甩甩頭,大聲說:“管家阿翁都說啦,可以跟旁邊院子裏的小童玩,可是那個小童說的話我都聽不懂呐!”


    小娃子馬上學著小童的神態,說了幾句話。


    李積麵色微沉:“是突厥語。”


    原本邊城人會些突厥語也算正常,但在家中都要說突厥語,此乃問題一。


    突厥人隱藏身份,住在太子入住的官家別院隔壁的院子,此乃問題二。


    這附近都是官家別院,一個突厥人能藏匿在此,不是強占,便是有官府通融,此乃問題三。


    他問道:“隔壁來人時,小公主也在?”


    若隔壁院子的人真的有問題,那小公主就暴露了。


    侯君集搖頭:“不曾,來人隻見了管家,送了些本地特產。”


    特產倒是收了,就堆在庫房。


    李積又看向袁圓:“你是如何與隔壁院子的小童見到的?”


    如果是對方刻意接近,那近期必定會有所行動。


    他嚴肅起來有點凶,袁圓有些害怕,老老實實地說:“我在樹上看到噠!”


    李積震驚:“你會唇語?”


    他見多識廣,自然是知道民間有一些能人異士,能說腹語,能讀懂唇語,還能模仿別人的聲音。


    袁圓睜大眼睛,歪頭看他。


    係統給她解釋:“宿主,唇語的意思是,靠看別人說話時嘴唇的動作來解讀別人說話的內容。有本統在,你和會唇語沒什麽兩樣。”


    “放心大膽地肯定他,答複他,震驚他,藐視他!!!”


    袁圓:“……”


    李積等不住,動了動嘴唇,無聲說了一句話。


    小娃子兩眼放光:“嗯嗯嗯,我都可喜歡吃糖葫蘆啦!!!”


    李積不帶停頓,馬上起身往外走。


    侯君集與尉遲敬德也起身一同離開。


    袁圓撅著小嘴嘴不高興:“這個李伯父說話不算話!!!”


    說好要給她吃糖葫蘆,但是跑掉了!!!


    好在此時侍女送來了兩個熱乎乎的紅豆派,袁圓又美滋滋吃了起來。


    太子吐出一口氣,看了眼趙王,竟是笑了出來。


    “可曾記得在洛陽時……”


    趙王想了想,也露出笑容。


    在洛陽時,不過是跟各家小童玩了一場,便把洛陽官場大半辛密都套了出來。


    此次又是因為看到隔壁院子的小童,說不得又是一樁大案。


    袁圓吃得滿嘴都是紅豆醬,一邊還在同長孫衝說:“那咱們還挖筍嗎?”


    長孫衝得了教訓,板著臉正色道:“若是有事,待大人們辦完事,院子收歸朝廷,咱們得了太子口諭,光明正大地去挖。”


    “若是隔壁無事,對方也確實為難,咱們便再問問涇州其他大戶人家,總不能整個涇州,隻一家有筍。”


    袁圓點點頭,咬了一口紅豆派,“啊嗚啊嗚”嚼嚼嚼。


    她真的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好朋友啦,她都為白白操碎了心,可白白還要跟她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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