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學,袁圓小監丞就準備去軍器監給二伯告假了。


    她穿著官袍,背著小手手,一臉嚴肅地走在宮道上。


    如今她對宮裏熟得很,常常自己四處亂跑,其他人也不擔心她走丟。


    畢竟,整座太極宮,沒人不認識永昌公主。


    袁圓在沒人的時候,就跑兩步,見著人了,就一身官威,肅著小胖臉,深沉地慢慢走。


    走到六部官衙的巷子,袁圓看到了正在帶隊巡邏的程咬金。


    她藏在兵部的後門外,扒著牆角對程咬金招招手。


    程咬金安排副將帶隊繼續巡邏,自己裝模作樣挨著牆邊,左看看右看看,警惕地來到了袁圓身邊。


    一大一小蹲在石獅後,頭碰頭說悄悄話。


    袁圓:“程阿翁,我上次見到一個人,我都打不過他呐!”


    程咬金滿臉震驚:“當真?是何人???”


    袁圓皺著小胖臉,“唉哎哎哎”歎了一大口氣:“是李阿翁的好朋友,蘇伯父。”


    她嘟著小嘴嘴:“蘇伯父都可壞了呐!!!”


    程咬金點頭:“原來是蘇定方,他可是李靖的愛將呢。”


    他摸摸小娃子的小腦袋,想了想,安慰她:“此子比你年長許多,打不過也情有可原,待回頭阿翁再教你兩招,別說蘇定方,便是路邊的狗,都不敢朝你瞎吵吵。”


    袁圓同仇敵愾地“嗯”了一聲。


    兩個人又頭碰頭,一起說了會兒蘇定方的壞話,程咬金就要離開了。


    “待阿翁不上值的時候,帶你去四方樓吃羊。”


    袁圓點點頭。


    這時,他們身後的門從裏麵打開了,走出來一個人。


    可不就是悍勇小將蘇定方?


    程咬金看了看門上的匾,哦,是兵部。


    袁圓躲到了程咬金身後,又覺得這樣不英武,她挺著小肚子跑到前麵,伸開雙臂把程咬金護到身後。


    蘇定方:“……”


    小娃子虛張聲勢大喊一聲:“蘇伯父,那咱們快點決定死戰吧!!!”


    一陣沉默後,程咬金小聲提醒:“是決一死戰。”


    袁圓眼珠子亂轉,擺出進攻姿勢,就要朝蘇定方那邊衝過去。


    程咬金一胳膊肘把她拎起來:“莫氣莫氣,穩住穩住。”


    袁圓在半空中朝蘇定方踢了幾下,放下狠話:“那咱們下回再打嗷!”


    程咬金咳嗽一聲,像個成熟的大人一樣客氣寒暄:“蘇將軍是何時過來的?”


    蘇定方木著臉,聲音沒有波瀾:“在永昌公主同宿國公說‘蘇伯父都可壞了呐’,的時候。”


    程·宿國公·咬金:“……”


    袁·永昌公主·圓:“……”


    好二弟放下小義兄,正要掩護她先走,逃離這個讓大人小童都尷尬的地方。


    小娃子突然指著宮道另一頭:“是二郎伯父!”


    程咬金和蘇定方立刻轉頭看了過去,連個人影都沒有。


    一陣“噠噠噠”的腳步聲由近及遠,二人看著小娃子跑遠的身影,都有些沉默。


    程咬金摸摸鼻子,看了眼蘇定方,轉身也走了。


    袁圓一口氣跑到軍器監,袁二郎都等她好一會兒。


    好二伯一把抱起小侄女,給她拍拍背順氣:“跑這麽快作甚?”


    袁圓捂住小胖臉:“都可危險啦!!!”


    她給二伯說悄悄話:“我差點都要被蘇伯父殺掉了呐!!!”


    袁二郎挑眉:“你之前不是說,蘇將軍是你的手下敗將?”


    袁圓仰頭歎氣:“蘇伯父,是我一生的勁敵。”


    袁二郎:“……”


    他戳戳小娃子的臉:“這都是誰教你的?”


    “還一生的勁敵?你三歲一生的勁敵?”


    袁圓“哼”了一聲,嘟著小嘴嘴不高興。


    好一會兒,才大聲說:“是尉遲阿翁說噠,侯阿翁是他的一生勁敵!”


    軍器監大監站在廊下,往前走也不是,離開也不是。


    怎麽就讓他又聽到權貴之間的辛密了呢?


    袁小監丞最後還是當著大監的麵,給二伯告了假。


    嬴政阿兄送她的小圓章在告假備案文書上一蓋,在衙門的大方印旁邊,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小娃子升官以來,軍器監的文書,她都是蓋這個印,陛下和尚書省的官員都沒說什麽,他區區一個大監,自然也不會說什麽。


    告完假,袁二郎繼續在衙門交接工作,袁圓又背著小手手,準備去兩儀殿幫大伯告假了。


    為了這個家,袁大聰明可是操碎了心。


    此時的兩儀殿裏,李世民和魏征正在因氏族的影響力,爆發激烈的爭吵。


    魏征勸諫李世民,氏族經過數百年,一代一代地傳承,打壓氏族,要動搖大唐的根基。


    李世民同他說,既然氏族不可撼動,那魏府日後,便不要想子孫去聘世家大族的女兒了。


    此時,哪怕是求娶沒落大族的小娘子,那聘禮要求,都能讓朝廷三、四品大員愁禿頭。


    在豪族麵前,你是宰相、是國公,都不好使。唐初年間,世家大族壓根看不上朝堂新貴。


    但沒有人家不願意娶百年世家培養出來的小娘子。


    因此,李世民欲重新排列姓氏的等級,逐漸降低高門大姓的影響力。


    這想法一提出,就遭遇魏征的強烈反對。


    袁圓躲在柱子後麵,探著小腦袋圍觀裏麵兩人吵架。


    張阿難站在她身後,手裏拿著她要的骰盅。


    袁圓歪著小腦袋問:“氏族是什麽呀?”


    張阿難小聲給她解惑:“就像與尉遲大郎結親的太原王氏,同尉遲二郎結親的滎陽鄭氏,同房家大郎結親的範陽盧氏,還有那琅琊王氏,清河崔氏,皆是世家大族,高門大姓。”


    袁圓撓撓下巴:“王氏……?”


    李世民爭不過魏征,恨不得弄死他,生氣地在大殿內走來走去。


    走到柱子附近時,袁圓兩隻小手手圈在嘴邊,“嗷嗚嗚”叫了一聲。


    李世民:“……”


    他走過去,看到穿著官袍的小家夥,微微一歎:“你怎麽來了?”


    袁圓對他勾了勾手指。


    李世民蹲下身,小娃子在他耳邊嘰裏呱啦一通輸出,皇帝陛下沒忍住,笑了出來。


    他摸摸小家夥的頭,站起身,朝魏征走過去。


    “我聽聞魏卿府上的小郎君,同王氏的小娘子玩得極好,魏卿可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魏征百口莫辯。


    他確實有意日後給長子叔玉定下王氏的親事,山東王氏雖然沒落了,但在魏晉曆朝曆代,南朝北朝,都做大官,世家的底蘊,不是小門小戶能比的。


    魏左丞啞口無言。


    他沒好氣看了眼柱子的方向,剛好和再次探出頭的小家夥對了個眼。


    小娃子對他做了個鬼臉,就哈哈笑著跑出去玩了。


    魏征看了眼李世民:“陛下有小探子,臣無話可說。”


    李世民捋捋胡須,一臉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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