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禁軍圍在廂房門口,正要強行進入,二黃已經破窗而出。


    大張的血盆大口周圍,分明都是血跡。


    房門打開,裏頭的白虎倒在血泊中,已經斷氣了。


    侍人過來通稟時,戴胄滿臉都是心疼。


    養大這樣一隻白虎,費心費力,這麽就沒了,著實可惜。


    太上皇把小娃子摟住,不讓她跑過去看。


    很是抱歉地對戴胄說:“戴卿,此事是朕之過,事後定然給你一個交代。”


    戴胄惶恐:“太上皇陛下莫要如此說。”


    “眾所周知,公主家的二黃從不主動攻擊他人,而臣這隻白虎,卻並未馴得這般乖覺。”


    “方才定是白羽表現出了惡意,二黃才還擊的。”


    太上皇聞言,覺得戴胄此人的人品還是沒問題的。


    他長歎一聲,正要出言再安慰他兩句,懷裏的小娃子突然哇哇大哭。


    “我的兒媳婦沒有啦!!!”


    “我都不能當婆婆了呐!!!”


    “嗚嗚嗚……我的天爺哦……”


    好阿娘仰著脖子,哭得傷心極了。


    邊上的幾名長者卻被這寶裏寶氣的小童逗笑了。


    二黃在一旁的園子裏跑了兩圈,找了一棵大樹撒了一泡尿,又滿臉沉著冷靜地回來了。


    戴胄這才好好觀察這隻老虎。


    “臣那白虎雖說當家寵來養,但也年年帶去獵場狩獵,它凶猛非常,從未遇到敵手。”


    “卻沒想到輕而易舉就死在二黃手上。”


    “此虎很是不凡啊……”


    正哭唧唧的小阿娘耳朵動了動,馬上大聲給大家解惑:“二黃它都可會打仗了呐!!!”


    她看了眼好大兒,又神神秘秘地說:“我的長子最會打仗啦,然後才是二黃。”


    太上皇等人又笑了起來。


    隻當她是童言無忌。


    畢竟大唐這幾年都在休養生息,並未對外開戰。


    回袁府的馬車上,太上皇一邊用濕帕子給二黃擦虎毛上的血跡,一邊恨鐵不成鋼地戳戳虎頭。


    “好在戴卿不計較,人家費盡心思養大的寵兒,一下子就叫你咬死了。”


    “以後看誰家的小老虎還敢嫁給你!”


    二黃昏昏欲睡,並未放在心上。


    一旁的袁圓可擔心了。


    “那二黃真的好可憐哦,他以後都沒有兒子養老了呐!!!”


    她想了想,鄭重地說:“那讓賀凡叔叔給二黃當兒子吧!!!”


    話音剛落,袁圓就感覺自己的臉頰被捏了一下。


    她小手手在半空中揮了揮。


    太上皇哈哈大笑。


    ***


    還沒到午時,滿京城的權貴都得到了消息。


    永昌公主的虎兒子,將與它相看的準未婚妻子咬死了。


    宮裏,兩儀殿、立政殿,還有東宮都賜下錢帛珍寶,以示安慰。


    袁圓下午就待在家裏排遣憂愁。


    突然,腦子裏出現係統的聲音。


    “宿主,檢測到三黃在西漢過得不好,你這個阿娘要不要送些溫暖過去?”


    袁圓大驚。


    *


    西漢元狩二年春。


    三黃和小黑隨霍去病二次出征河西,他們遠涉浚稽山南的湖澤,越過居延海,過小月氏,抵達祁連山。


    小黑在西北的風沙中越戰越勇,看起來整隻狼的氣場都不一樣了,體型也更健壯了。


    三黃卻蔫噠噠的,瘦了一圈。


    這鳥不拉屎的河西,別說獵物了,連根毛都找不到。


    三黃已經許久不曾好好吃一頓肉了。


    霍舅父的地位還是不夠高啊。


    秦王舅父就不一樣了。


    想當初它在大秦打仗,一直生活在王帳裏,從來不缺肉吃。


    哪吃過這種苦啊。


    三黃有些想念秦王舅父,想念遠在大唐的小阿娘,大姨,還有長輩們了。


    夜裏,霍去病蹲在三黃身側,撫摸著它的腦袋。


    “都是舅父不好,讓我小外甥受苦了。”


    三黃有點感動,但不多。


    霍去病長歎一聲:“昔日你大兄隨我出征漠北,行的路更遠,受的苦更多,它不曾嗚咽過一聲……”


    正準備嚎一嗓子的三黃:“……”


    霍去病:“也不曾鬧過一次……”


    正準備打滾討肉吃的三黃:“……”


    天殺的,霍舅父把它的路都堵死了!


    呸!卑鄙!!!


    它還是一個需要吃肉長肉的小寶寶呢!!!


    袁圓在係統裏,“嘎嘎嘎”笑了起來。


    笑完,又開始擔心三黃和小黑。


    她想了想,出了係統,跑回自己的房間。


    不多時,遠在秦朝的嬴政收到一封“家書”


    【嬴政阿兄,我要二十隻羊咩咩!!!】


    嬴政有些好奇,但還是召來侍人。


    “速速備好五十隻羊,洗淨收拾好。”


    想了想,又補充:“將宮內庖廚備著的雞鴨全部宰了,一同送來。”


    不知上界出了什麽事,多備一些總歸不會出錯。


    侍人躬身應諾,又問道:“大王,不知送往何地?”


    嬴政:“落日前送至秦王殿。”


    夜裏,漢軍營地。


    連日趕路,所有人都很疲憊,到了休息的時間,大軍不浪費一點時間迅速入睡。


    連夜巡的隊伍也放低了聲音。


    突然,營地附近的小土坡後憑空出現了一批物資。


    三黃聞到肉味,猛地抬起頭,與在他身旁休息的霍去病對了個眼。


    舅甥兩個翻身而起,一同向土坡後方掠去。


    比他們先到一步的小黑嘴裏叼著一隻雞,已經吃上了。


    三黃兩眼冒光地朝大批肉肉飛奔過去。


    哎呀媽呀,幸福!


    它就知道阿娘不會忘了它!


    它永遠是阿娘最疼愛的小兒子!!!


    漢軍在攻打匈奴主力前,再次美滋滋吃了一頓羊湯和烤肉。


    弄死匈奴人的心,空前高漲。


    袁圓好阿娘投喂了好阿兄,好兒子,還有好朋友,深藏功與名。


    待出去玩時,看到不爭氣的二黃,跑過去把它捶了一頓。


    失去兒媳婦,是她心中不可磨滅的痛!!!


    ***


    第二日,天未亮,張阿難正要叫李世民起身。


    突然聽到一陣“噠噠噠”的腳步聲。


    張大監笑眯眯等在原地。


    李世民每日上朝,在這個時間已經形成了生物鍾,差不多也要醒了。


    甚至連開門聲他也是有些感覺的。


    他知道,下一步,張阿難就要掀起床帳,出聲喚他了。


    等了好一會兒,沒聽到動靜。


    李世民正要先一步醒來,突然,一陣驚天動地的小童音在耳邊炸開。


    “哇哇哇哇哇哇哇!!!”


    “二郎伯父,快點起床拉粑粑吧!!!”


    李世民嚇了一跳,瞬間清醒,從床上坐起來。


    他驚魂未定地看著扒在龍床邊,一身官服,笑成眯眯眼的小娃子。


    想當年他親率三千精兵開赴虎牢關,破十萬敵軍,一戰擒兩王,立下驚世之功。


    都不曾有今日這般驚險啊……


    皇帝陛下沒好氣地瞪了眼小家夥:“你這小兒,怎地不睡懶覺也不告假了,跑來作弄朕?”


    袁圓跟在他身後,高興地說:“那二郎伯父能幫我去告假嗎?”


    李世民戳了下她的小腦袋:“絕無可能。”


    袁圓“哼”了一聲,撅著小嘴嘴生氣。


    侍人魚貫而入,伺候李世民更衣。


    袁圓看了一會兒,又馬上跑來跑去幫忙,一會兒遞個腰帶,一會兒遞個頭冠,忙得不亦樂乎。


    於是,早朝時,皇帝陛下又帶著小公主上朝了。


    眾臣已經麻木了。


    不過這次,袁圓沒有擠在尉遲敬德身側。


    而是在六部尚書旁邊,擁有了一個專屬席位,還有了專屬的小笏板。


    袁三品大員心中很滿意。


    等她在座位上坐好,伸著脖子看了看,發現前後左右的同僚都把她擋住了!!!


    袁坊主又坐到了麵前的桌案上。


    過了會兒,她又站了起來。


    張阿難此時匆忙送來一把胡凳,架在桌上,讓她坐在胡凳上。


    總算是占據有利視野,再也沒人擋住她了。


    袁大官兒聽了會兒別人奏事,又看看前頭的一品大員,陷入了沉思。


    過了一會兒,她又目光灼灼地看向一旁的袁尚書。


    好阿翁如坐針氈。


    最終,從袖袋裏掏出一個油紙包,悄摸摸遞了過去。


    這是他們早上一起進宮時,在半道買的新出爐的胡餅。


    買了兩個,小娃子當場吃了一個,還剩一個。


    這會兒還熱乎著呢。


    很快,大殿內就傳來小童“哢哢”吃胡餅的聲響。


    李世民心中一歎。


    來之前這小兒信誓旦旦說自己一定不說話。


    可一個淘氣包真要搗亂,有千百種辦法呢。


    皇帝陛下有點心累。


    孩子就不能太早當官。


    鬧騰!


    袁圓吃完胡餅,又從零食包裏摸出綠豆餅開始吃。


    碎屑碎渣落了一地。


    她另一側的工部尚書段綸眼角抽抽得厲害,他生性愛潔,恨不得衝上去把那碎屑清理了。


    等小娃子吃完綠豆餅,周圍幾人都鬆了口氣。


    本以為可以平安度過早朝,不想那小童安靜了一會兒,又開始作妖。


    她竟然從兜裏取出一支雕刻了瑞獸的玉筆,一小瓶墨,開始在笏板上畫王八。


    這簡直是胡鬧!!!


    後排的從三品諫議大夫將此情此景看得一清二楚,忍無可忍,高呼一聲:“陛下,臣有本要奏!”


    袁圓連忙放下笏板,轉頭看了他一眼。


    又看向袁尚書。


    好阿翁隱晦地點點了頭。


    小娃子馬上大聲說:“臣也有本要奏!!!”


    早上出門的時候阿翁都把早朝的秘密告訴她了。


    一定莫要讓諫官盯上。


    諫官一旦開始咬人,不得到個結果不會罷休。


    若是被盯上了,一定要先發製人。


    李世民眉心微蹙,點了點頭。


    張阿難馬上揚聲說:“永昌公主請說。”


    他說的是封號,而不是官位,讓後排準備諫言的諫議大夫心有忌憚。


    袁圓舉起笏板,搖頭晃腦看了看,然後一本正經地說:


    “我的兒子都討不到……討不到內子啦,那可以貼皇榜找內子嗎???”


    大殿裏安靜了一瞬。


    這“內子”一說,讓虞世南又被拉出來鞭屍。


    諫議大夫正要大聲反駁,前排的魏征開口了。


    “陛下,萬萬不可。”


    “此舉會讓世人覺得陛下玩物喪誌,昏庸無道!”


    李世民給小娃子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袁大官兒點點頭:“那好吧!”


    諫議大夫一臉崇拜地看了眼魏征的背影,那可是第一個在朝堂上壓製永昌公主的官員!


    不愧是魏相公!!!


    他正要補充兩句,前排的小娃子又舉起了笏板。


    “那我可以去後麵噓噓嗎?”


    大殿內又安靜了一瞬。


    前排的魏征又開口了:“公主慎言,此乃早朝重地……”


    他正準備長篇大論呢,後麵的小娃子已經爬下胡凳跑過來了。


    魏征嚇了一跳,連忙從袖袋裏掏出荷包遞了過去。


    袁圓接過荷包,“哼”了一聲跑走了。


    魏征擦擦汗,今早他們是一車過來的。


    來的路上他都跟小家夥說好了,早朝上給他這個言官一點麵子,讓他立立規矩長長臉。


    沒想到話沒說兩句人就跑了。


    他輕咳一聲,就見左右大臣、前方的陛下,都一言難盡地看著他。


    魏相公麵不改色,強行挽尊:“早朝便該守好規矩,嚴以待之。”


    袁圓在太極殿辦完崽生大事,就去鹹池宮了。


    太上皇親自讓人備了一些禮,準備送到戴府。


    心中好奇昨日那隻白虎到底幹了什麽事,引得二黃都痛下殺手了。


    可惜唯一的目擊者(凶手),是個口不能言的。


    太上皇憂心忡忡看著正在吃肉的二黃,沒好氣地說:


    “你這蠢東西,如今名聲可算是壞了!”


    “日後等你兄弟都娶了娘子,就你一個幹看著!”


    二黃繃著臉,很光棍地繼續吃肉。


    袁圓跑進鹹池宮,聽到太上皇阿翁數落二黃的話,馬上和他一個鼻孔出氣。


    “嗯嗯嗯,對對對,二黃都不是阿娘的好寶寶了呐!!!”


    一老一小都是一臉生氣。


    二黃虎目一瞪,它虎將軍做事需要問過別人嗎???


    那醜八怪白虎可不是什麽好東西,小阿娘已經是它盯上的獵物了。


    要知道在老虎眼中,沒有善罷甘休,隻有不死不休!!!


    二黃正準備嚇唬嚇唬一老一小,白白突然從樹上爬了下來。


    好叔父“duang”的一聲砸到老虎背上,又順勢滾到草地上,抓起地上的竹筍吃了起來。


    二黃受到重擊,身心俱疲。


    它覺得自己的輩分實在是太小了,不利於立威!


    但事已至此也無法改變,隻好低下頭繼續吃肉。


    太上皇又問袁圓:“怎地,你今日上朝可想到招親的法子?”


    袁圓失望地搖了搖頭。


    太上皇摸摸她的腦袋安慰她:“既然如此,你也莫要心急,總有一天你會當上婆婆的。”


    他想了想,決定轉移小娃子的注意力。


    “你如今雖然不能馬上當上婆婆,但可以擺擺嶽母的譜啊。”


    “寶豬不是許給太子了麽,你便去東宮耀武揚威,讓太子給你端茶倒水,床前盡孝。”


    袁圓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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