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曦看著躺在她手掌裏麵的“梳子”,她實在想不到什麽正常人會用這玩意梳頭。


    不過這房間內確實一個“人”都沒有。


    望曦走上前去,站在華妃左後方,在她的角度上看,華妃頭上的黑發雜亂繞成一團,甚至還能看到好幾縷頭發直接被打上了死結。就連後麵自然垂落下來的發絲都有不少已經纏繞在一起。


    她又看了看手上的梳子,目光在華妃的雞窩頭和脆骨梳子之間來回晃動。


    這情況一看就不能上手梳頭發,但不梳頭發,好像也會死。


    就算華妃並不是福子的真正主子,但紫禁城守則就規定了,尊卑必須遵守,她隻能靈活周旋,不能直接拒絕上級的要求。


    或許是覺得她已經無計可施,華妃和頌芝並沒有催促她,隻是用惡意的,看好戲的眼神看著她。華妃對它頭上雜亂的發型一點都不在意,她挺直著腰。


    望曦按照記憶中的方式蹲下行禮。


    “娘娘...”


    “怎麽,本宮已經使喚不動你了是嗎?”華妃眯起眼睛,神情興奮,“看來皇後宮中的人,本宮是無福消受了。”


    華妃轉過身來,伸出左手手臂直接往後一掃,望曦隻能稍微側身,那手臂看似輕飄飄的,力氣卻很大,打在福子的這具身體上時,望曦需要繃緊這具身體的肌肉力量,這才堪堪能在蹲下行禮的姿勢中保持穩定。


    “...”華妃稍微愣了一下,表情陰沉下來,她非常不滿意。


    怎麽這樣都還能保持身體穩定?就不能老老實實地倒下,讓它治她個失儀之罪嗎?


    詭異陷入沉默。


    “來來來,讓我來。我找到不違反規則又安全回答的選項了!”木木興奮地打開意識交流,“跟著我說。”


    望曦抓住機會,“娘娘的頭發已經非常柔順,不梳直接綰發也完全沒有問題,奴婢笨手笨腳的,怕耽誤了娘娘的時辰。”


    “是嗎。”華妃不在意地說著,低頭玩著手指,黑色的長指甲映襯得皮膚愈加慘白,華妃轉頭,似笑非笑。


    門邊此時傳來深深淺淺的腳步聲音,因為華妃沒有叫起,望曦保持稍微低頭斂眉的狀態,不過從她的餘光還是能瞥見一個跛腳的太監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它的袍子上是大片的幹涸血跡,手上拎著的拂塵是斑駁暗紅的血塊,拂塵尾部拖著兩條漆黑蠕動的黏膩觸手。


    這是目前望曦看見的異變最重的角色——周寧海,它走到華妃身後時,一陣刺鼻臭味蔓延過來,那是大量血腥氣加上腐敗臭肉混合的味道。這味道並不能讓福子這具詭異的身體感覺好聞,而是直觀的讓這具身體喚醒了一種感覺。


    ——恐懼。


    福子應該很害怕周寧海。


    “回娘娘的話,皇上昨兒歇在欣常在的宮裏了。”


    周寧海聲音陰冷,隻是一開口,望曦已經聽到了它語氣中強烈的殺意。


    華妃頓了一下。


    “起來吧。”


    全屋就自己蹲下行禮,望曦自覺地站起來,華妃已經收回看向她的目光,轉而不滿地瞪著周寧海,似乎是覺得對方來的時間不巧——它還沒成功吃掉福子。


    詭域高等戰力的詭異對下方的其他詭異擁有天然的壓製,周寧海低下頭,華妃伸出手扯下周寧海拂塵上的觸手,塞進嘴巴,麵無表情地嚼動起來,好一會兒才繼續走劇情。


    望曦餘光看見周寧海渾身顫抖,血腥味道又濃了一點。高級詭異的遷怒,它沒有辦法逃過。


    “皇上十多天沒來後宮,一來便去了那個賤人處。小產一個多月,矯情那麽些天還不夠嗎?本宮瞧她——狐媚勁又犯了!”


    最後的那句,華妃頓了頓,它忽然勾起笑容,雙眼瞳孔湧上血色,死死地盯著望曦的方向,輕聲補了一句——


    “美人皮啊...為什麽世上有這麽多美人,她們的皮囊都不是我的呢?她們為什麽要頂著那樣年輕的麵容在本宮麵前活著呢?你說呢,福子?”


    木木的聲音在望曦意識當中嘰嘰喳喳:“華妃真是對你愛得深沉,現在還在想盡辦法讓你違反規則呢。”


    宮女規則讓望曦要規避風險,很顯然,華妃在望曦繞開致死點後,也會想辦法重新挖個坑,引導她跳下去。


    紅顏是會老,新人也總是會換舊人,宮裏也從來不缺年輕美人,更不缺埋在土裏的美人皮。不過,隻要皇上想,美人永遠都會有,怎樣也殺不盡。


    這是事實,但不能說。這個回答不會讓華妃滿意,以華妃的人設來看,它需要的不隻是言語安慰,更需要安全感。


    而現在華妃最想要的安全感,就是殺了福子,奪走她的美人皮。因為——


    【——你也是頂著美人皮活在本宮麵前的人,你為什麽不去死呢,福子。】


    望曦聽明白了華妃的意思,除了福子主動赴死,不然她回答什麽,華妃都不會滿意。而一個不能讓主子滿意的宮女,本來就隻有死路一條。


    除非......望曦回憶著福子枕頭底下的布料。


    【宮女規則


    1、身為宮女,一定要聽從主子的任何吩咐,不可違背;


    ......


    4、主子的喜樂就是你的真理,主子的不滿會造成你的痛苦;


    5、......】


    ——除非......華妃根本不是福子的主子。


    望曦知道,這大概算是這個致死點裏麵福子這個角色唯一的生路了。


    但這條生路,並不是這麽好走的。


    華妃不能單純以福子的回答令她不滿意為由折磨她,但“真假主子”這個要素,本來就是一把雙刃劍。


    隻要這一次華妃發現她不能以“不滿”為理由處罰福子,那按照規則推斷,它自然會知道福子有另外的主子。在它“知道”它宮裏有一個不以它為主的宮女的那一刻開始,華妃的規則自然就允許它處置福子——“真假主子”就像是一塊隻能完全抵擋一次攻擊的一次性用具,一旦被對方擊中打碎,那雙方自然都明白,下一次攻擊,必定已經沒有抵禦能力。


    自己必須趁華妃還沒有挖新坑的時候先利用這個契機解除危機。


    望曦重新下蹲行禮,“娘娘鳳儀萬千,無論後宮多少新人,都不及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果然,這並不是一句讓華妃滿意的回答,聽到望曦的聲音,華妃笑得十分開心,“這就是你的回答?”它看上去似乎馬上就要撲過來撕碎福子。


    “不完全是。”望曦抬起頭來,她緩緩地勾起嘴角,此時的她,就像是一個看戲看到有趣劇情的觀眾,她神情稍微帶上點兒瘋狂,就像是想到了什麽讓她非常興奮的事情,“奴婢剛才的話,是後宮眾人的心聲。但奴婢還想說——隻要娘娘想,這天下多少美人,最終都會成為這翊坤宮花壇下的花泥。”


    望曦話一出口,木木就知道她要搞事了。果然,正經沒有幾小時,她又開始發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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