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符二年,六月,黃巢起兵反唐。


    乾符四年,攻陷鄆州,殺死天平節度使薛崇。乾符五年,王仙芝戰死後,成為起義軍領袖,號稱“衝天大將軍”,年號“王霸”。


    置官屬,眾至十餘萬。北攻中原不利,遂南渡長江,經江西、浙西、浙東,開山路七百裏,進入福建。


    乾符六年,圍攻廣州,後入洛陽,突破潼關,進入長安,即位於含元殿,國號“大齊”,年號“金統”,


    黃巢用事實證明,打進長安,比考進長安容易。


    凡間大亂,民不聊生。


    無天的第一步謀劃,完美成功。


    ……


    南贍部洲的動亂,暫時沒有波及到東勝神州。


    新婚的夫妻幸福安逸。


    夫妻夜話,姬承笑著說:“我想去遠方看一看。”


    妻子以為這是玩笑,說道:“好啊,到時候我和你一起去。”


    日子一天天過去,善解人意的妻子很快察覺到,丈夫的眼神中,對遠方總是包含某些期盼。


    那種熱情,就像一叢篝火,燃燒著,雀躍著。


    “你去吧,家裏有我照顧。”


    姬承摸了摸妻子小腹,那裏孕育著生命的結晶,溫柔的笑道:


    “等些年再說吧。”


    十月懷胎,孩子降生了,是個男孩。


    姬承更加忙碌了,每日出海打魚,補貼家用。


    等孩子十多歲的時候,姬承的皮膚已經被海浪、被日頭、被生活打磨的黝黑而粗糙,鬢間也有了些許蒼色。


    隻是眼中,依舊燃燒著少年般的熱切。


    “你去吧,這些年,我知足,娃兒長大了,我們在家能過活。”


    妻子一如既往的支持姬承。


    姬承笑了笑,說道:


    “二老走得早,等給娃兒娶了媳婦再說吧。”


    日子一天天過下去,青絲成白發,兒子也有了兒子。


    妻子躺在床上,有些虛弱的笑道:


    “你走吧,這輩子,我知足。”


    姬承搖搖頭,握緊妻子的手,沒有說話。


    這一世,姬承與周默娘廝守一生,日子平淡幸福,享年八十有四,壽終正寢。


    作為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姬承度過了一生。


    再續前緣,因果盡消。


    一點靈光徑入輪回,再次投胎轉世。


    ……


    佛界。


    無天看了看東方,笑道:


    “破滅中方可孕育生機,盛世之後必是亂世,方為自然之理。”


    藥師佛躬身問道:


    “主上,凡間已亂,下一步該如何行事?”


    或許是真的認同無天的理念,藥師佛就像一尊機器,不折不扣的執行無天的命令。


    無天笑著讓藥師佛坐下,說道:


    ”凡間一亂,本座修為大增,靠香火功德成神的天庭神仙便會受到波及,法力衰退。”


    “隻不過,這樣還遠遠不夠,道門依舊有足夠的能力維持天庭運轉,咱們硬實力不如天庭。”


    說罷,伸手從座下十二品黑蓮中摘下一顆蓮子。


    蓮子化作一朵小小黑蓮,輕輕一拋,扔向南贍部洲,華山地界。


    無天笑道:


    “本座謀劃了許久,趁妖族未出世,把三界清一清,之後全力對付妖族,世間方可太平。”


    猛一看,無天與冥河的道有點像,都是使三界掀起災禍,增加修為的路子。


    但仔細一想,就會發現,兩尊大能走的路子是截然不同的。


    冥河想要幹翻天道,幹翻秩序,殺盡世間眾生,是最純粹的毀滅殺道。


    而無天則像一個花匠,三界是他的花圃,他要的絕非毀滅。


    而是救贖。


    凡間人族太多,發動戰爭消耗人口,是最好的選擇,順便還能以此撬動天庭根基。


    戰爭隻是過程,而不是結果。


    等積攢了足夠的力量,滅了那些搶奪養分的蛀蟲(六聖、聖人),滅了不安分的雜草(妖族)。


    三界才算是真正的太平。


    ……


    南贍部洲。


    自黃巢起義,神州大地戰火連綿,後又有朱溫篡唐,五代十國,天子兵強馬壯者為之。


    直到太祖陳橋兵變,掃平諸國,方得太平。


    建隆元年,吉安府,劉家村內,有個教書先生。


    老來得子,起名劉承。


    這公子極為聰慧,幼時便問父親,“天下何物為貴?”


    父親便答:“本朝崇文,正是那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公子便問道:“讀書何用?”


    父親說道:“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亦有經世濟民之道,乾坤錦繡之法,書讀百遍,其義自現也。”


    公子點點頭,自此發奮讀書,考了秀才,過了鄉試,隻差秋闈便可一鳴驚人。


    父親又給起了個表字,喚作彥昌。


    三年之後,秋闈已至,公子辭別了父老,背起行囊上京趕考。


    路途遙遠,風餐露宿自不必多言。


    行了幾日,到得華山地界。


    ……


    當年靈山大戰,妖族撤退後,楊戩根據寶蓮燈指引,救回妹妹。


    楊嬋醒後,暗自神傷,自此便待在華山,再不外出,安心當自己的華山聖母。


    可誰知,妖師鯤鵬謀劃萬古,麒麟聖帝應劫身隕,妖族自封於北俱蘆洲。


    自此,楊嬋一蹶不振。


    若非哥哥逼玄霄發下毒誓,他是否不會應劫?


    楊嬋想過這種可能,但她沒有資格怪楊戩。


    同樣,也沒法麵對楊戩。


    楊家兄妹,這種擰巴的性格,就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兄妹二人,百年未曾見麵了。


    今日,天降暴雨,衝垮道路。


    那公子無奈,隻能上山,去華山聖母廟暫避。


    入得廟內,卻見左蘭右竹,清淨幽雅,左右無人,就連廟祝都沒有。


    廟內楊嬋忽然心神震動。


    借人寶地避雨,公子俯身要拜,卻被一股清氣托住身形。


    抬頭一看,隻見一身著冷白色衣袍的女子站在身後,神情又驚又喜。


    “玄霄,是你!”


    那公子一愣,佳人早已紅了眼眶。


    “姑娘,在下劉承,字彥昌,吉安府人氏,姑娘怕是認錯人了。”


    楊嬋慢步上前,盯著那公子,除了眉心沒有赤金痕跡,與那麒麟聖帝有八分相似。


    少了些妖王意氣,多了些書卷文氣。


    楊嬋不信,世間有如此相似之人。


    伸手一托,寶蓮燈浮現在掌中,閃爍淡淡光華。


    寶蓮燈乃先天至寶,靈山之戰,曾為姬承掌控,引動佛祖欲念。


    先天法寶有靈,若是遇見曾經的主人,必有感應。


    可惜的是,西王母的手段太過精妙,天道都被蒙蔽過去。


    寶蓮燈繞著公子飛了一圈,也沒認出來。


    但女子的直覺告訴楊嬋,眼前之人,正是曾經的火麟王。


    “因果業力下,魂飛魄散,但玄霄大聖精於神魂,或是轉世之身也未可知。”


    寶蓮燈不確定,正說明眼前人是姬承轉世之身,否則寶蓮燈應該否定才是。


    激動片刻,楊嬋似是想起什麽,轉身離去,苦笑道:


    “暴雨半日後便晴,下山走大路,三日可至京城。”


    自己已經帶給玄霄許多麻煩。


    既然他已轉世,兩相忘卻,便是最好的結果。


    愛而不得,求而不果,是為孽緣。


    縱使忍痛,斬斷也就罷了。


    對麵公子不知楊嬋底細,隻覺這女子氣質若仙,恍若洛神賦中,神仙妃子降世。


    等到那公子回神,暴雨停歇,楊嬋早已遠去。


    趁步下山,望京而去。


    誰知多日勞累,又被暴雨一澆,便身染風寒。


    好不容易捱到京城,頭暈目眩,四肢無力,秋闈自是落榜。


    在京中住了幾日,身上盤纏不足,雖然病還沒好利索,也隻能返家鄉而去。


    一路逶迤而行。


    這日,日頭甚高,入秋的天氣,卻堪比三伏。


    這公子找了處樹蔭歇腳,沒一會,卻聽草叢摩挲作響,鼻間聞到一股腥風。


    定睛一看,竟是一隻吊睛白額大蟲。


    毛發淩亂,眼冒綠光,顯然是多日未曾進食。


    那公子亡魂大冒,轉身就跑,卻不曾想腳下踩空,墜入山崖。


    ……


    等再清醒,已經是三日後的事情。


    “玄霄,你醒了。”


    迷迷糊糊睜眼一看,竟身處聖母廟中。


    之前墜入山崖,正是蒙楊嬋相救。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看著眼前火麟王的轉世之身,心中的思念如同洪水泛濫。


    “此世,他隻是個凡人,不是妖帝,也不是妖族大聖。”


    “若有緣分,便教木案生花,蝶鳥相隨。”


    話音未落,便見一旁木桌上,竟緩緩開出鮮花,滿室生香。


    又有蝶鳥聞香而來,翩翩起舞。


    楊嬋見狀,便拉起姬承的手,溫柔道:


    “小女子楊嬋,見過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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