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正月的清晨還很冷,但下人們往往五更天就起來了。


    寧肅習慣平日寅時起床,哪怕前一晚勞動不小,在聽到丫鬟們輕手躡腳在外頭忙碌的聲音之後,還是立刻睜開了眼睛。


    身邊是清淺的呼吸聲,仔細辨認還能感受到似有若無的海棠香氣。


    屋內依然一片漆黑,憑借過人五感,他幾乎是立刻就看清了身側沈南喬那張豔若桃李的小臉。


    前一晚的記憶猛地跳入腦海中。


    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飯。


    曾經占據他整個少年時期回憶的小姑娘,已經完完全全是屬於他的了。


    寧肅側目看她。


    許是累過頭的緣故,她依然睡得很沉。


    烏黑長發沒有像往常那樣綁成發髻,而是散落了滿滿一枕頭,愈發襯得麵容精致。


    此時此刻她紅唇微啟,呼吸之間帶著誘惑而不自知。


    寧肅強迫自己將頭偏到一邊,不想承認有股蠢蠢欲動從丹田處緩緩升起,仿佛渾身氣血都凝聚到了一處。


    偏生始作俑者渾然不覺,兀自睡得香甜。


    寧肅有一瞬間無所適從。


    前一晚是迫於情況緊急,可若是此時再做些什麽,就有些不合時宜了。


    他甚至不太能想象等下沈南喬清醒過來,要如何麵對自己。


    為免尷尬,他小心翼翼披衣下地,準備出去練早功或者轉轉。


    但是又不能去上朝,免得有種落荒而逃的嫌疑。


    結果才剛一踏出臥房門口,就見柳嬤嬤端著紅喜蛋守在門口。


    雖然寧肅內監的身份始終是個迷,但從昨晚的情況判斷,坊間傳聞未必是真的。


    為人下屬,最重要是察言觀色,而且必要時候得自作主張。


    比如昨晚當機立斷讓女醫回去,再比如現在第一時間送上吉祥話。


    “給督主道喜。”


    既不是洞房花燭,也不是金榜題名,這喜從何來?


    寧肅難得覺著耳根有些發燒,但麵上卻不能露出分毫。


    “夫人還在睡,別去吵她,讓丫鬟們都別在這附近打掃了,動靜太大。”


    柳嬤嬤心底嘖嘖稱奇,昔日她們都是這樣幹活兒的,從來沒見夫人苛責過一句。


    可見督主若是細心,真是細心到了十分。


    鬆暢軒的丫鬟婆子們都被柳嬤嬤趕到外院去,寧肅躡手躡腳去了書房。


    柳嬤嬤愈發詫異,原本每日清晨風雨無阻都要練會兒功的督主居然偷懶了?


    不過轉念一想又覺情有可原,可見前一日是累大發勁兒了。


    思及至此,她立刻吩咐下麵去煮些十全大補湯。


    想想覺得不夠,畢竟老夫少妻,於是又親自到小廚房,安排了羊肉鍋,韭菜炒蛋,鹿鞭湯……


    寧肅渾然不覺柳嬤嬤正卯足勁兒預備給自己補身子,他在小書房坐了半晌,想著等下要如何麵對清醒之後的沈南喬。


    這一坐就坐了小半個時辰,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才聽到臥房那邊開始有動靜。


    沈南喬這一覺睡得無比通暢,醒來四肢百骸都是酸的。


    正想翻身起床,抬手的時候中衣滑落,視線不經意落在肩膀星星點點的痕跡上。


    她原就生的白,那些痕跡便愈發顯得觸目驚心。


    前一晚的回憶猝不及防撞入腦海,她甚至還記得自己強迫寧肅的模樣。


    當下恨不得有個地縫能鑽進去。


    玲瓏一早端著洗漱熱水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自家小姐把自己裹在棉被裏裹成蠶蛹的模樣。


    “小姐還不起來梳洗嗎?”沒人的時候,她還是不習慣叫夫人,“姑爺一早就起了。”


    提及寧肅,沈南喬猛地從被子裏掙脫出來。


    “他沒去上朝?”


    玲瓏的視線不由自主落在她敞開的胸襟上。


    拜這些日子練射箭所賜,她眼神簡直好的出奇,一眼便瞄見了自家小姐鎖骨上的齒痕。


    沈南喬眼疾手快掩上衣襟,主仆倆都落了個大紅臉。


    到底還是玲瓏反應快,謹記著自己身為貼身大丫鬟的職責。


    “換身中衣吧,我去給小姐拿套新的。”


    沈南喬已經沒眼看身上這件揉搓如梅幹菜一般的衣服,垂著眼點點頭,甚至沒好意思開口。


    衣服很快拿來了,待到換好之後,沈南喬才後知後覺感到餓。


    玲瓏不愧是從小服侍到大,看眼色就知道小姐在想什麽,於是立刻接口道。


    “廚房備了熱湯麵,柳嬤嬤還吩咐給姑爺做了羊肉爐和十全大補湯。”


    臉頰剛剛退下去的熱度卷土重來,比前一次更甚。


    昨夜操勞到需要喝補湯的程度了嗎?


    沈南喬忍不住回想,發現斷斷續續這一整晚著實是有些耗費體力。


    於是忍住羞赧,沉了沉氣開口道。


    “把我的早膳也送到姑爺的小書房去吧。”不能一直躲著,總要聊聊的。


    玲瓏會意,狡黠地眨眨眼,領命去了。


    沈南喬匆匆挽了發髻,便披了外袍直奔小書房。


    飯菜已經先一步送去了,所以她進門時,就見寧肅坐在小桌旁。


    柳嬤嬤滿臉喜氣洋洋正在布菜,視線所及處擺滿了羊肉、韭黃,甚至還有一大盆甲魚湯。


    那甲魚之大,站在門口都能瞧見。


    “督主辛苦,需得多補補才行。”


    寧肅雖然如往常冷著臉,但沈南喬總覺得他耳根發紅,這讓她無端也有些赧然。


    柳嬤嬤回神瞧見她,愈發喜氣洋洋,連忙上前把她讓過去,端過一碗紅糖雞蛋遞過來。


    “夫人更辛苦,先把酒釀蛋吃掉。”


    沈南喬如同提線木偶一般,一句口令一個動作,囫圇著吃掉了一整碗。


    柳嬤嬤心滿意足地收拾好碗筷退下去,書房內隻剩下一桌飯菜和相顧無言的夫婦倆。


    沈南喬自詡不是臉皮薄的人,但一想起昨夜的事情就覺尷尬,尤其又當著寧肅的麵。


    她端過一碗麵,專心致誌地埋首挑麵條。


    寧肅冷眼瞧她,小姑娘窘得耳垂都泛紅了,卻不知為何非要把飯擺在一處吃。


    就見她一根一根撥弄著麵條,長而翹的睫毛在眼底落下陰影,那麵愣是半晌沒往嘴裏送一根。


    他忍不住低聲笑道。


    “麵不好吃?”


    沈南喬咬著筷子,像是下了什麽決心一樣抬起頭。


    “昨晚是我占了你便宜,你放心,我日後定然會對你加倍好的。”


    這話沒頭沒尾,倒把寧肅原本要說的一肚子話都堵了回去。


    沈南喬見他愣住,自以為自己說中了他的心事。


    “這事絕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你也不用擔心自己身份暴露。”她甚至賊兮兮地湊過去,“你完全不用為這個操心。”


    她挪過來的時候,衣袖因為動作微微揚起,腕上星星點點的淤青一覽無遺。


    寧肅眼神暗了暗。


    前一晚的記憶如潮襲來,他甚至能迅速回憶起這印子是怎麽弄上去的。


    小姑娘推拒的時候並不很堅決,再加上他從未有過這種體驗,一時間便有些失控。


    他伸手撫上那淤痕,淡淡開口。


    “有沒有很疼?”


    沈南喬原本全副精神都在自說自話上麵,忽然聽他這麽一問,略略愣了一下。


    待到反應過來,整個臉騰地紅了起來。


    小劇場


    沈南喬:哪壺不開提哪壺,你是不是沒學過說話的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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