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關係嗎?


    段念抿了抿唇,對於這個詞很是新奇,她一直都覺得,這樣的詞語從來都不會出現在自己身上,


    沒想到今日還能從別人的口中聽見這句話,


    “合作夥伴,就該彼此信任嗎?”段念低下頭,眉頭緊緊皺著,


    “若是段小姐不信任徐某,那日就不會與我簽下那份協議!”


    徐辭暮轉身,走到那些切玉的工人旁邊,看著他們重複著手中的動作,


    切玉是非常耗體力的活,就是五大三粗的工人此時都累得氣喘籲籲,汗液將他們身上的衣裳都被浸濕。


    或許他們也不喜歡這些,但事與願違,他們需要養家糊口。


    “所以我這是信任徐公子?”


    倏的,段念不知何時竄了過來,腦袋從徐辭暮身後冒出,身子躲在徐辭暮身後,腦袋已經從徐辭暮側麵伸了出來,


    徐辭暮甚至都感受到兩人之間的衣裳緊緊挨在一起,近距離的接觸,徐辭暮身子微微緊繃,


    偏過頭,就看見段念冒著點點星光的眼睛,


    徐辭暮一直都覺得,段念不是那種長得特別驚豔的女子,反倒是給人一種“我見猶憐”的疼惜感,越看越耐看,


    可就是這樣的女子,卻又十分的單純,什麽也不知道,就是連基本的男女授受不親,都不知道,還在這麽多人的情況下,毫不避諱,


    徐辭暮無奈,隻能不動聲色的往旁邊挪了半步,才回答段念,“自然!”


    得到答案,段念才站直身子,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徐辭暮看著她那糾結的模樣,稍微放低聲音,“段小姐可以信任許多人,比如你的貼身丫鬟,比如賈老爺!”


    “信....信任他們?”段念說話有些結巴,不斷舔舐自己的嘴唇,雙手緊緊的攥著,神情甚至有些恍惚,


    徐辭暮將她所有的小動作都盡收眼底,小聲引導她,“對,你可以嚐試著信任他們,至少可以先信任他們對你的好!”


    徐辭暮的聲音很低,可就是這樣低沉的嗓音,仿佛想要驅趕段念內心的陰霾。


    隻可惜,段念內心枷鎖已經鏽跡斑斑,豈是一朝一夕就能解開,就在她還在不斷掙紮之際,徐辭暮的聲音又再次響起,


    “你別急,至少你已經開始信任他們,依賴他們了不是嗎?”徐辭暮猜測著段念的遭遇,聲音溫和,“他們不會懲罰你,他們很疼惜你,也很擔心你,你可以嚐試著接受他們,接受他們對你的好!”


    段念突然覺得徐辭暮的聲音十分的幽遠,甚至在漸漸遠離她,


    這一刻,段念仿佛置身在一個平行空間,她看不見任何人,聽不見任何聲音,整個空間都在旋轉,不斷的變化,


    段念看見了小時候自己被段母折磨的畫麵,


    “段念,你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你還能做什麽,”段母對著她怒吼,一鞭子抽打在她手上,”你就是這般辜負我對你的培養,你這般怎麽引起你父親的關注!”


    這是五歲的小段念在學習沏茶,因為不小心打翻了茶杯,換來了段母的一頓鞭打,


    畫麵一轉,來到段念七歲的時候,


    “若不是懷了你,你爸爸會出軌嗎?”


    “你就是給天煞孤星,你這輩子終將和我一樣,不會有人關心你,惦記你,信任你,你終會孤獨一輩子.....”


    “你終會孤獨一輩子.....”


    不,段念拚命的想掙紮段母的管控,可是年僅七歲的小段念,每掙紮一次,就換了一次抽打,最終隻能奄奄一息的蜷縮在地上,聽著段母對她的各種辱罵,


    小段念拖著全身的傷,小聲呢喃,“疼,別打我,我會聽話,你別打我了好嗎,我一定好好學習,我疼!”


    原來那時的小段念,知道疼的感覺,也很怕疼,


    看著這一切的段念很想跑過去將小段念抱起來,可是身子卻從小段念身體穿過去,無論她怎麽努力,都沒有辦法碰到小段念,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段念摔倒在地上,淚如雨下,雙手緊緊的握著拳頭,不斷捶打著地麵,”我為什麽要承擔這些,我隻想好好活著!”


    這個問題段念已經不知道在幼時問了自己多少遍,但是從來都沒有得到過答案,後來逐漸麻木,段念也就不再問過自己.....


    在她絕望之際,突然一個溫和的聲音闖入她的世界,告訴她:“他們很疼惜你,不會懲罰你,你可以試著接受他們....”


    “你可以先嚐試著接受他們對你的好.....”


    這個聲音很溫柔,溫柔到段念覺得這是她活了二十年,聽到最好聽的聲音,


    “徐公子,念念怎麽回事,怎麽好端端的,就突然暈倒了?”


    賈宏傲心有餘悸的看著在床榻上睡著的段念,


    本來還在屋內雕刻翡翠的賈宏傲,突然聽見外邊的驚呼聲,出來就見著徐辭暮將暈倒的段念抱在懷裏。


    “出來說!”徐辭暮看了臉色蒼白的段念,神情也算不上好,


    “賈老爺,段小姐的情況比我想象的嚴重許多,我方才想引導她,但是她整個人是很矛盾的,她想好好活著,可是又被束縛在另外一種聲音裏,讓她無法掙脫,”


    “好好活著?”這幾個字讓賈宏傲全身一凜,記憶回籠,賈宏傲猛的抬頭看向徐辭暮,“所以,念念屋內著火,很大可能,就是她想....”


    賈宏傲沒法將那兩個字說出來,整個人佝僂著身體,就是呼吸都有些困難,


    徐辭暮知道賈宏傲已經猜到,也不再隱瞞,無聲點了點頭,


    “我....”


    賈宏傲整個人連著後退好幾步,徐辭暮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他,才沒讓賈宏傲摔倒在地上,


    “賈老爺,段小姐的病情實在是太複雜,我隻能修書給元郡主說明一下情況,在此期間,昨日我對你說的法子,就是最好的辦法!”


    “多謝徐公子!”賈宏傲對於徐辭暮出手幫助,感激涕零的深深向他鞠了一躬,


    徐辭暮將賈宏傲提了起來,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做,


    或許是他方才清晰的聽見段念那兩句,“我疼”,“我隻想好好活著”


    這兩句話讓徐辭暮為之震撼,什麽樣的遭受,才讓年僅十五的段念說出這樣的話,


    她明明能看清他不喜歡入朝為官,甚至想用自己的方式來開解他,但是自己卻無法逃脫這牢籠,


    賈宏傲低聲呐呐,“我隻想念念好好的就行,其餘的我都無所謂,我隻要她好好的.....”


    屋內,床榻上段念睜著眼睛,直直的盯著上方,一動不動,


    外邊徐辭暮和賈宏傲的對話一字不落的被她聽見,


    其實她並不算暈倒,甚至是徐辭暮將她抱起時她都感覺,可就是無法動彈,就像是被點了穴道,


    段念伸出自己的雙手,眼睛盯著自己的掌心,原來,她這是病了啊。


    側過頭,段念看著桌子上琳琅滿目的禮品,若是她沒有生病,是不是就可以接受他們對自己的好了,是不是就可以信任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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