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瘋了嗎?”


    現在傭人在旁邊,聽得一清二楚,就算她們沒有聽見,裴梟吩咐她們做的事,那些傭人心裏也都是心知肚明,她們一個個全都低著頭,沒有抬起頭來。


    更何況,君臨公館大多數的傭人都是裴老太太安置在這裏看著她的眼線,要是被老太太知道,她根本活不過兩年。


    裴家對付人的手段,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裴梟以前不是沒有荒唐過,最後那些女人,不是身敗名裂就是連累家族傾家蕩產。


    等他玩膩,最後被裴家處理,他根本不會顧任何人的死活。


    宋明珠前世就是仗著,自己的父母是裴梟的救命恩人,更是以為自己對外麵的女人來說,是不同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胡作非為,挑戰他的底線,最後落了個什麽樣的下場,宋明珠是知道的。


    除非等他玩膩了,不然…根本沒有人敢從他身邊離開。


    不,她不要留在他身邊成為他的玩物。


    更不要重蹈覆轍,變得跟前世那樣淒慘下場。


    宋明珠也不想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把場麵鬧得太難看,“你執意這麽做,我就離開君臨公館。”


    裴梟擺了擺手,傭人無聲地紛紛立馬退下,隻留下偌大客廳的兩個人。


    他輕飄飄的眼神看向,站在一樓階梯上的小姑娘,“沒了我,你還能去哪?”隻是一句話,便是篤定了,宋明珠唯一的選擇,就隻能是留在他身邊。


    裴梟心裏扭曲肮髒的心思,如今暴露無遺,宋明珠從來沒有感覺到過對裴梟如此的陌生。


    “哥哥有沒有想過,有些事一旦變了,從不會回到以前了?”


    “有什麽不一樣,隻是哥哥跟明珠變得更親密。”這句話,確實是從裴梟口中淡然的說出來,“你照樣,還能夠留在哥哥身邊,享受一切所有更好的待遇。以後哥哥在哪,明珠就在哪,我們永遠都不會分開。”


    “明珠親口說的,忘了?不想跟哥哥分開!”


    裴梟身上帶著強大的氣場,一步一步踏在樓梯上,向她走近,宋明珠往後退了一步,靠背靠著樓梯扶手已經沒了路,他的眼神情緒強烈。


    男人眼底下的小女孩,身體在強烈顫抖。


    以為她隻是害怕。


    隻有宋明珠知道,她就是氣得渾身發抖。


    “你這樣,跟養情婦有什麽區別?”


    裴梟很意外,她能說出這樣的話。


    宋明珠不畏地直視他的眼神,“我也不是沒了你就活不下去。”


    裴梟一把抓住想要逃離的女孩,他單手將她抱了起來,讓她坐在樓梯扶手上,扶手是橫著平穩的,裴梟的手托著她的後背,才不會讓她往後摔下去。


    宋明珠往後看去,這要是掉下去,不死也得廢了。


    “你幹什麽,你放我下來。”宋明珠氣急敗壞地看他,她坐在也不敢亂動,坐在樓梯扶手上比裴梟高出半個身子,穿著裙子,雙腿岔開剛好能夠環住他的腰。


    這個姿勢讓人浮想翩翩。


    “明珠,哥哥養了你這麽多年,總該是要收取點利息,哥哥是個商人,做任何事除了顧及一個人的存在是否能夠帶來我想要的利益。”


    宋明珠麵色冰冷地看著他,“是不是在你眼裏,所有的感情都能夠明碼標價?”聽到這些話,能夠從裴梟口中說出來,宋明珠隻覺得有些悲哀。


    裴梟深邃的眸光,注視著她,“明珠以為呢?”


    “在你眼裏隻有錢跟利益,可是…我隻把你當成了我唯一的親人。”宋明珠麵色平靜的開口,可是她的心卻是沉痛的窒息,“如果,你非要明碼標價的話,那你說個數。”


    “趁我現在年紀還小,免得繼續在花你的錢,到最後又欠下了一堆的債。”


    宋明珠視線落在別處,繼續說,“你跟沈雲韻送的東西,我都沒有收,全都再放在房間裏,那張卡裏的錢,買的東西都是給她的,這些你不能算我身上。”


    “我今晚就會搬出去。”


    “明珠,你知道的,哥哥不想聽到這些。”裴梟掐著她的下巴,迫使讓她看著他。


    宋明珠聲音顫顫的開口,“那你想要我怎麽樣?我還這麽小,要是被人知道了,我的老師,我的同學,他們會怎麽看我?”


    “繼續待在你身邊,隻會毀了我。”


    “我要的不是這樣的哥哥!”


    裴梟眸光擰了起來,第一次他忽然覺得,以前的從來無所顧忌的小姑娘突然開始變了。


    “不會有人知道。”


    宋明珠,“會的。就跟許珍一樣,在你眼裏,我不就是跟許珍一樣的人嗎?”


    裴梟不知道是在說服自己還是在說服麵前的女孩,“她與你不能相提並論,明珠對哥哥來說不一樣。”


    聽到這句話,宋明珠隻覺得好笑,“有什麽不一樣?許珍明碼標價,背得起幾萬塊錢的包。我呢…在你眼裏,我的價位又是多少?”


    “我把自己賣給你,又值多少錢?”


    “我是不是該去外麵多找些人,看看誰出價高,我就跟誰離開。”


    “既然跟著有錢人,就能賺到錢,那我還讀書做什麽?”


    “我還不如跟著許珍一樣,出賣自己身體,賣給他們,每天這樣我就可以什麽都不用做了。”


    “周毅川,教會我,怎麽用自己的努力,去做一個更好的人,等長大以後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而那個從小把我養大,我把他當做唯一親人,我的哥哥卻告訴我,我可以什麽都不用做,靠出賣身體,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我一直…以為,你不讓我跟周毅川見麵都是為了我好的…”


    不過都是為了滿足,他那肮髒的私欲罷了。


    宋明珠哭了,眼淚落下的那一刻,最後的那一笑,是對他的諷刺。


    她把裴梟用力推開,宋明珠轉身手擦了擦眼角的眼淚,傷心地走到樓上房間。


    來的時候,宋明珠就穿了一件破爛的衣服,什麽都沒有,手裏也就隻是抱了一個她最重要的鐵盒子。


    在原來的床架板底下,宋明珠將視若珍寶的盒子拿了出來,裏麵沒有別的東西,隻有一本戶口本,還有些是她撿了一些廢紙賣掉,攢下來的一些錢,錢不多,隻是幾十塊錢,原本是想等著攢夠了錢給周毅川買個一個新衣服,他的衣服除了校服以外,都太破了。


    她以為,不去強求什麽,以後就能夠安穩不再是自己的一個人。


    可是到頭來,不是被裴梟趕走的,而是自己離開。


    她跟在裴梟身邊,從來都不是為了他的錢,隻是想要一個避風港,想要一個安穩的家。


    前世是,現在仍然也是。


    她…沒有親人了…


    當年爸爸媽媽出事之後,曾經的那些親戚避之不及,因為她的存在對任何人來說,不過就是個累贅沒有一個人願意收留她。


    五歲起,宋明珠就是戶口本上唯一的戶主。


    如果繼續流下去,宋明珠也知道自己往後的結局是什麽。


    看著自己曾經住過的房間,腳上的鞋子,宋明珠打開手裏已經生鏽的鐵盒蓋子,把裏麵的錢拿出來了,放在了桌子上。


    晚上六點。


    整個君臨公館,都沉浸在壓抑詭秘的氣氛裏。


    書房裏彌漫著一股煙霧繚繞。


    男人手裏接著電話。


    “…鬆個口,就這麽難?你難道真的想,眼睜睜看著裴顏死?是不是因為那個小姑娘,在你耳邊吹了什麽枕邊風?”


    然而就在這時,張秋禾慌忙地推開了,書房的門,“先生,不好了,明珠小姐不見了,我去找她的時候,就在房間隔壁桌上,看見了這些錢,就連手機都沒有放身上。”


    書房裏的煙霧,嗆得張秋禾咳嗽了幾聲,“先生,抽這麽多煙,對身體不好。”


    程遇安沒有得到裴梟的回應,直接氣急敗壞的對著手機裏的人,咒罵了一聲。


    張秋禾去打開書房裏的窗戶,散了裏麵的煙味。


    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別的地方找了嗎?”


    張秋禾訕訕說,“前院後院,就連明珠小姐經常去,收廢紙的倉庫裏我都找了,明珠小姐根本不在。”


    “她剛從醫院回來,也不知道跑去哪兒了。”


    裴梟腦海中清晰地浮現了,女孩傷心,哽咽說的那句話,她的眼神破碎,仿佛就在那一瞬間,有什麽東西坍塌了,沒有在拚湊起來。


    “…我把他當做唯一親人,可是我的哥哥卻告訴我,我可以什麽都不用做,靠出賣身體,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那…這十幾年來,到底都算什麽?”


    “我爸爸媽媽的恩情已經抵了你撫養我長大的恩情,還有我上學讀書的費用,等我長大,我會慢慢打工賺錢還給你的。”


    每天撿那些沒有用的東西,就是想給他還債?


    這債,她永遠都還不清。


    這些錢很皺,確是這麽久以來,是她所有的積蓄。


    他的明珠想跟他劃清界限!


    看著落地窗外,不知道什麽時候又開始下起了大雨。


    宋明珠身上最後的錢,剛剛好可以在百草堂門口停下。


    周毅川在百草堂抓藥,包好給了一個婦人,視線餘光見到的身影,看去才注意到,門外的身影,她渾身狼狽像是被雨水淋濕了。


    “明珠…”


    “你怎麽來了?”


    宋明珠眼眶猩紅,“周毅川,我不想回去了,你能不能收留我?”


    “毅川哥,晚飯已經做好了,可以吃飯了。”


    熟悉的聲音傳來,就看見葉敏穿著圍裙,叢堂內走進來,臉上的笑容,見到宋明珠那刻起,瞬間僵硬。


    “我是不是不應該過來打擾你們?我還是走了算了。”


    周毅川急忙地抓住她,“…別生氣,我跟你解釋,跟我來。”


    “毅川哥,我爸爸媽媽說好的今天來你家吃飯。”


    周毅川,“不用了,你們自己吃。”


    宋明珠站在周毅川的房間裏,門已經被關上,周毅川從衣櫃裏,找出了幾件不怎麽穿的衣服,都是幹淨的。


    周毅川將趕緊的衣服放在一邊,“等下。”


    說著他就出門了,不過五分鍾時間,周毅川又拎著黑色袋子給了她,“先在我房間換衣服,我在外麵等你。”


    宋明珠點頭,看著門被關上,外麵傳來聲音,“毅川哥,我爸爸媽媽都在來的路上了,總不能說推就推了。”


    “不然我不好跟爸爸媽媽解釋,明珠要是不介意的話,一會可以跟我們一起吃飯。”


    周毅川皺著眉看她,“不用了,你們自己吃。”


    葉敏欲言又止:“可是…”


    周毅川又走去廚房,往灶裏加了點柴火,少了幾箱水。


    燒滾的水接到水桶裏,等差不多滿了,提去浴室。


    葉敏卻還在他身後,“毅川哥,要不然還是我來吧,我給你燒。”


    “不用。”


    幾分鍾後,宋明珠換好衣服從房間裏出來,剛剛出去,周毅川是給她買內衣去了,身上穿著的一件寬大的短袖,正好給她當裙子穿。


    周毅川拿來一個臉盆,裏麵是一塊新的毛巾,還有一塊香皂,“都是新的,我沒用過,先去洗澡,水不夠喊我。”


    宋明珠:“好。”


    宋明珠去浴室,是一間小房間,裏麵還有兩桶熱水,水龍頭裏有冷水。


    宋明珠把頭發重新綁了一下,紮著丸子頭,耳邊碎發落下,身上的肌膚白嫩,坐在凳子上,舀了幾瓢熱水洗了洗身上的雨水。


    十幾分鍾過去後,周毅川又在鍋裏炒了幾個菜。


    葉敏,“毅川哥,你炒這麽多菜,一會就吃不完了。”


    周毅川沒有說話,更沒有搭理她。


    宋明珠從浴室裏出來,身上肌膚都是紅彤彤的,身上散發著熱氣,手裏端著臉盆,站在廚房門外,“周毅川,我洗好了。”


    “你先回房間,飯很快就做好。”


    “哦,我知道了。”宋明珠端著臉盆去了他的房間裏。


    見離開的人,又警告審判的人,“你不要去打擾她。”


    葉敏無辜躺槍,委屈地說,“我還什麽都沒有做。”


    “她是不是跟家裏人吵架了啊!毅川哥,要不然我還是報警,讓她哥哥過來吧。”


    “這件事不用你管,等你們吃好飯,記得收拾幹淨。”


    周毅川端著炒好的三個菜,進到了房間裏,葉敏還想跟上,也隻是碰了一鼻子灰。


    周毅川走進屋子,視線落在床上的人,發現人卻已經睡著了。


    周毅川放下手裏端來的飯菜沒有打擾她,坐在床邊幫她蓋好了被子。


    夜色靜謐,一直等到飯菜冷下,宋明珠聽著房間裏有鍵盤敲動的聲音,中途迷迷糊糊醒過來一次,見到是他的背影,便又睡了過去。


    宋明珠醒過來,也已經是第二天早上。


    她從君臨公館走到市區,整整走了一個小時,中途路上還下了雨。


    外麵的天已經大亮。


    周毅川推門進來,見到醒來的人,手裏拿著是一雙新的女拖鞋。


    宋明珠坐在床上,“周毅川,你不問問我,昨晚發生了什麽嗎?”


    周毅川:“你不想說可以不用說。”


    宋明珠:“周毅川,我不想回去了,也不想上學了。”


    “你能不能收留我?”


    “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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