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政祉安想得出來,讓人家堂堂一國之主做駙馬運老烏龜,罵人都不帶髒字。


    合仁藤先前沒聽出老烏龜的意思,此時再聽不出來就是蠢了。


    “吾不與你個小丫頭計較。”他視線移向政弘元,剛要說話,政祉安起身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多謝合仁叔體貼小輩。”


    一聲叔,小輩,瞬間拉開兩人輩分。


    有人憋笑憋得臉都紅了,一個勁兒灌茶掩飾。


    有人覺得政祉安隻不過是在耍小聰明,兩國之間,豈是她三言兩語胡扯就能改變的。


    宗禎平眸中盛滿笑意,在政祉安看過來時不著痕跡的豎了個大拇指。


    萬俟澤就沒那麽收斂了,他同旁邊的萬俟瑾笑言重複剛才她那句:“叔!說起來合仁還賺了。”


    “阿姐,你說我要是提了求娶,她會不會也喊我叔?!”


    萬俟瑾沒應聲,隻靜靜看了他一眼。


    萬俟澤訕訕端起酒杯自飲。


    合仁藤鎮定的表情出現一絲裂痕,眸中狠厲一閃而過,看向上首一直不發一言的人。


    政弘元也沒給他說話的機會,淡笑出聲:“合仁兄莫怪,多謝合仁兄不遠千裏送來神龜,這份心意安崇心領了,既然它是你們東洱的吉祥,所謂君子不奪人所好,你還是帶回去給東洱的子民吧。”


    “皇帝陛下聖德。”合仁藤還想說些什麽,見西禹的人已經起身,他也隻得坐回自己的位置。


    有東洱拿出老烏龜的前車之鑒,劉福全這次聰明了,提前讓人去問了北境要送的東西,幸得提前問了,不然他的老命都得被嚇去半條。


    北境除了一些動物皮子外,更多的是些牛羊已經有人接手,要他老命的東西,他躬身稟報:“主子,阿日斯蘭帶了一條白毛狼王。”


    “讓樊農接手,不必帶進來。”


    “綽羅姒·阿日斯蘭,見過安崇陛下。”


    政弘元俯視著下邊眼神淩厲,鋒芒乍現的少年郎。


    像一匹凶狠的小狼崽子,似乎隨時準備亮出獠牙,狠狠咬下一塊血肉來,他現在知道為什麽烏骨瓦敢讓還未及冠的兒子獨自到安崇來了。


    在阿日斯蘭報出姓名時,政祉安也知道他就是烏骨瓦的兒子。


    狼堆裏長大的孩子看著是比錦繡堆裏長大的血性些。


    阿日斯蘭行完禮便側頭對上政祉安的視線:“你就是政祉安?”


    “我是。”


    “我要你做我的烏寒。”


    政祉安不懂烏寒是何意,可不妨礙她搖頭:“我拒絕。”在她眼裏阿日斯蘭就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


    “為什麽?”


    “不為什麽。”


    阿日斯蘭又道:“我們比一場。”


    “沒興趣。”


    阿日斯蘭還想再說,政祉安直接起身朝上首福身:“父皇,兒臣去更衣了。”說完也不管少年的反應轉身離開。


    阿日斯蘭依舊板著臉回到位置,也看不出情緒。


    她離開後,大殿內歌舞起,眾人開始推杯換盞,恭維玩笑,無論真心還是虛與委蛇,臉上都揚著喜氣洋洋的笑容。


    唯有兩人如同被隔絕,阿日斯蘭自帶冷氣,加上兩方邊境的關係算不得和諧,沒人敢在皇帝麵前與之交談。另一個便是被人有意無意的忽略,像個透明人的宗禎平。


    他麵色平靜,也不主動與人攀談,身為武平侯世子的本應也是被拉攏的對象,問題也出在他的身份上。


    武平王夫婦離世後獨留他一人在世間,他及冠後理應承襲爵位,接掌北境大軍,鎮守一方。偏偏他雙腿盡廢,北境軍又在他叔叔手裏,皇上也遲遲未讓他襲爵,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上頭的萬俟瑾同政弘元以及簡丞相幾位官員閑聊幾句後,似突然想起什麽一般,舉杯道:“瞧我這記性。”飲完杯中酒,繼續:“先前樂安公主提的與我們西禹做生意一事。”


    “女皇已回信給我,此事於兩國皆有利,且省去不少麻煩,隻是此事還需仔細商議,敢問皇上可還是樂安公主主辦此事?”


    幾人之間氣氛突然靜默,德妃與簡丞相對視一眼,政弘元放杯的動作微頓,另外幾人要麽看腳尖要麽看四周熱鬧的攀談的人群。


    “此事事關兩國,朕需與六部商議後再派人與你詳談。”政弘元眸色微沉,緩緩轉動拇指上的玉扳指。


    萬俟瑾淡笑:“應當的。”


    “不過這件事是樂安公主提出的,想必沒人比她了解此事的運作,當然我們也希望是樂安公主主辦。”


    “郡主的提議朕會考慮。”


    劉福全立即上前斟酒,全程簡丞相幾人都未曾發言。


    離開曲慶殿的政祉安讓人拿了壺酒,散了跟著的人,自個兒提著酒在偏殿外邊漫無目的地的在雪地裏閑逛。


    抬頭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地上的雪白,映得四周深藍幽黑,偶爾兩旁紅燈籠給寂寥的大地添上些微暖意。


    又是一年歲。


    隨著腳下吱呀聲,政祉安飲一口酒毫無章法地走走跳跳,深一腳淺一腳的在雪中留下腳印。


    忽地在一處停住,斜前方四五米左右的一處路邊山石旁,隱約有窸窸窣窣的聲響。


    政祉安控製氣息,悄聲走近,山石上有特地放置燭火的罩子,光亮微弱也足夠看清。


    一身毛邊紅襖,細軟的頭發被紮成兩個小揪,掛著紅色流蘇,像個年娃娃似的。


    對身後多出一個人完全毫無察覺,嫩白的小爪子還刨著雪,被凍得通紅還樂此不疲,嘴裏嘟嘟囔囔著:“雪哇...堆,經停...鴿鴿...”


    沒幾句政祉安聽得懂,蹲下身瞧了半響,輕聲道:“你堆的什麽?”


    “鴿鴿呀!”


    “那是什麽?”


    “就四鴿鴿呀。”小丫頭又堆往小雪堆上放了兩把雪沙,才反應過來有人和她說話,猛地回身“啊!”


    政祉安伸手一撈,這才沒讓小家夥摔倒,把人撈到懷裏。


    “小耳朵,你怎麽在這裏,你母妃呢?”


    政儀爾總共也沒見幾次,又是自己趁看她的人沒注意自己偷溜出來的,吱吱唔唔道:“母妃在偏殿。”


    政祉安瞧她的模樣哪還不知道怎麽回事,抬手想給她個瓜崩,政儀爾立即閉眼小臉皺作一團,萌得她心巴一軟,輕刮了下她精致的小鼻頭。


    “你也不怕冷,等生病喝藥的時候你又得怕苦。”


    政儀爾先睜開一隻眼覺得安全了才睜開另外一隻,好似隻要不睜眼就不會挨罰似的。


    她搖頭,一本正經道:“堆完就回,不冷。”


    “你呀。”政祉安用內力緩緩驅除小丫頭身上的寒氣,另一隻手將酒壺放到一旁,“小耳朵想堆什麽?”


    “鴿鴿。”小家夥又強調道:“我不叫小耳朵,我叫政儀爾,小名:昭昭!”


    政祉安讓她坐到自己腿上,一邊堆著鴿子,還不忘逗弄小家夥:“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小姑姑。”


    “比你爹聰明多了!”


    ...


    倆人一問一答的閑聊著很快政祉安堆出一隻白鴿,“咯,鴿子對好了。”


    小家夥搖頭“不是這個。”還比劃著:“是鴿鴿。”


    政祉安突然明白了,右手甩掉雪渣,又在身上擦拭幹淨,將人抱起身:“哥什麽哥,這個鴿會飛,更厲害!”


    “尊的嗎?”小家夥清透漆黑的眸子忽閃忽閃的極為靈動。


    “真的。”


    ...剛到偏殿回廊,幾個宮女急衝衝的跑出來,四散開找政儀爾。


    把人交給她們,政祉安捏了捏小家夥肉嘟嘟的小臉蛋“以後要去哪玩兒都得帶人知道嗎?要不然被壞人抓走了,你可就見不到你母妃和你老子了!”


    “吱到了,小姑姑再見。”


    抱著她的宮女額頭?出密汗,不敢抬頭。


    政祉安隻看了眼,便轉身離開。這些不是她該管的。


    見被抱走的政儀爾還趴在宮女肩頭朝自己揮手,政祉安突然覺得政子翕憑什麽能擁有這麽乖巧的女兒?!


    想把小家夥搶過來。


    政祉安搖頭立即這個離譜的念頭掐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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