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揚忽然想到了什麽,他說道:“帝懷秀那小子,我看是一肚子壞水。他和我們早已經撕破了臉皮,倒沒有什麽他不敢的事情。你說他會不會來對付尚連家?若再因我對尚連家的好,而給尚連家族帶來了滅頂之災,那我真是百死莫贖了。”


    夢輕塵微微一怔,她隨後說道:“倒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啊!但是其實,殺尚連家族的人,並沒有什麽用處。唯一的用處就是給你添堵而已,帝懷秀應該不會做這麽笨的事情吧。”


    陳揚說道:“那個人,不能以常理來看待。近來,我們要加快步伐來行事。同時,我們要護著一些尚連家族。”


    “若真是想方設法來守著,護著,那就會反而勾起帝懷秀的興趣。倒不如,和帝懷秀開誠布公的談一談。另外,也查一下帝懷秀的軟肋。恩威並施嘛!他有手下,他的手下也會有家人。要真走到那一步,就大家都不痛快!”夢輕塵說道。


    陳揚說道:“這是個辦法,我順便在尚連興盛的腦域裏種下印記。一旦有情況,讓尚連興盛立刻給我發出警告。”


    夢輕塵說道:“但對手可能會通過尚連興盛給你設置陷阱!”


    陳揚說道:“嗯,你放心吧。我懂得分辨情況,雖然我願意善良一些。但是,我不會讓這種善良成為敵人攻擊我的一種武器。這點決斷,我還是有的!”


    夢輕塵想起很久以前的陳揚,當初陳揚在多瑙星球上,費盡心力,其實也就是為了保衛精靈族。隻不過,後來自己還是擊破了陳揚的防護而已。


    很多時候,陳揚也會顧及不到的時候。


    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且是有血有肉的人,所以,會有很多破綻。但也是因為這些破綻,卻讓自己現在覺得他很有魅力。


    夜,開始變得寂靜。


    陳揚和夢輕塵走過了繁華的街道,來到了一條僻靜的街上。剛才的燈火通明和現在的靜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今天,還不錯。”夢輕塵和陳揚並肩而行,她心中覺得甚是愜意。“我以前在多瑙星上,有時候會一個人去人多的地方走一走。一般我都會變化一個形態,免得惹人矚目。人越多,站在人中央,就越覺得孤獨。不過,那時候我很享受孤獨。因為我父親說過,修道,本就是一條孤獨的路。”


    陳揚笑笑,說道:“修道,真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


    夢輕塵說道:“哦,怎麽矛盾?”


    陳揚說道:“平凡的人,渴望有超然的能力,然後在人前顯示自己的超凡與神通。而我們擁有了這種神通之後,卻又開始覺得平凡人的那些趣味是索然無趣了。我們也越發的孤獨,修道的人,大多都特別的無趣。我還算比較有趣的。”


    夢輕塵說道:“的確如此,修道越久,修道越深。就越無趣,越孤獨,越淡漠感情。我自己便是這樣,有那麽一段時間,我想要將一切的資源集中在手中,什麽人,生靈,族人的生死於我來說,都沒有什麽關係。我隻想要更加強大下去,隻有強大下去的欲望才會讓我覺得快樂。”


    “這樣下去,的確很恐怖!”陳揚說道。


    夢輕塵說道:“然後,就在這個時候,你出現了。後來,我一敗塗地,我離開多瑙星的時候,身受重傷。那瘋魔萬年丹將我所有的精力撕扯,在我身上留下了很重的後遺症。當時,我想著,隻要能恢複平常的力量便已經滿足了。”


    “我的欲望,就是在那個時候,被遏製住的。但同時,我內心又充滿了屈辱,仇恨。我想過要去殺到地球,我想過不惜一切的強大自己,然後報仇。但……那白素貞卻是我心中難以逾越的陰影。所以,我一直在給自己找理由,不回去。”夢輕塵說道。


    陳揚聞言頗感歉然,說道:“對不起,我有時候還記恨你殺了精靈族。但其實細細說來,我把你也害得蠻慘的。”


    “那咱們就算扯平了,我不再仇恨你和你朋友對我所做的一切。你也忘了精靈族的事,如何?”夢輕塵忽然很真誠的對陳揚說道。


    陳揚微微一怔。


    有時候,遺忘似乎就是一種背叛。


    至少,陳揚是這麽覺得的。


    但其實,他遺忘或不遺忘,對於那死去的精靈族眾來說,都已經於事無補了。


    陳揚會想到精靈王亞瑟拉蒂,會想到東方神。


    他有時候還會想到洛寧跟聽蘭庭玉以及洛雪。


    人生的事情就是如此,總是讓人進退兩難。


    但眼下,不管如何,麵對夢輕塵灼灼的期盼眼神,他還是笑了笑,點點頭,說道:“好!”


    扛起責任是一種智慧!


    而放下,也是需要莫大的勇氣的。


    陳揚覺得,夢輕塵是朋友。她可以放棄那樣的滅族仇恨,放棄那樣的恥辱,屈辱,他也應該豁達一些,不再糾纏於過去。


    畢竟,說到底,最關鍵的原因還是,夢輕塵所殺的,並不是陳揚最在意的親人。於他來說,精靈族隻是責任而已!


    就像對於夢輕塵來說,陳揚所斬殺的那些紫星族的人,都不算是夢輕塵在意的人。


    所以此刻,他們再相見,才能談放下二字。


    當陳揚點頭時,夢輕塵嫣然一笑。


    在她內心深處,此刻是如釋重負。


    “對了,你後來,是怎麽恢複的?”陳揚想到什麽,問夢輕塵。


    夢輕塵說道:“說來也是命不該絕,我後來想到夢萬山……夢萬山和我爺爺是親兄弟呢。但是他的兒子夢華山殺死了我父親,我又殺死了夢華山。這一屁股爛賬,是算也算不清楚的。後來,夢萬山培育一顆星核,想要吸收,然後來反攻我。我本來是想等那星核成熟再去奪取,先不驚擾夢萬山。但你後來攻的太猛,我就先將夢萬山給抓了過來。隻是後來,夢萬山終究是死了。他的死,我一點都不心疼。我在逃亡中,百般無奈下,想到了那顆星核。於是就跑去過,將那顆還未完全成熟的星核給吞噬了。也正是因此,我不僅恢複了全部的力量,而是修為更上層樓。”


    陳揚恍然大悟,說道:“原來如此!”


    夢輕塵說道:“後來,我再沒回過多瑙星,一路前行,輾轉著來到了霸龍星上。你說,咱們是不是有緣。多瑙星距離地球那麽遠,咱們碰到了。而霸龍星更是在太陽係之外,咱們還是碰到了。這冥冥之中的緣分,真是讓人猜不透。你知道,咱們就這樣遇上的幾率,有多麽的微乎其微嗎?”


    陳揚呆了一下。


    他本沒有想過這個幾率問題,細細一想,便覺得這真是太玄妙了。


    在宇宙中碰到霸龍星球,並不稀奇。但在霸龍星球上,碰到夢輕塵,這太不可思議了。這比中大樂透的幾率都要低的多啊!


    但,他們就是遇上了。


    “的確,很巧!”陳揚便由衷的說道。


    夢輕塵跟著說道:“一個人,心中懷著恨,這個滋味,實在不好受。咱們化解了這段恩怨之後,我覺得整個人輕鬆了很多。”


    陳揚說道:“懷著恨,的確不好受。我曾經,也懷著恨的活著。”


    “哦?”夢輕塵頓時感到驚奇,說道:“你也會懷著恨?我以為,你會豁達到不恨……”


    陳揚苦笑,說道:“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善良,更沒有你想的那麽豁達。”


    夢輕塵說道:“那到底是什麽恨?現在,還恨嗎?”


    “我曾經,非常恨我的父親,恨我的弟弟!”陳揚說道:“是咬牙切齒的恨,有很長一段時間裏,我活著就是為了殺他們。”


    “這……”夢輕塵驚訝萬分。“我不敢想象,你這樣的性格,即便是你的父親,兄弟對你再不好,你也不應該會有這樣的想法啊!”


    陳揚說道:“我從有記憶開始,便跟我師父在一起。我師父教我拳術和做人的道理!當時,我也覺得還好,不恨任何人。也對父母憧憬過……直到有一天,我知道我母親是我父親所殺……”


    “你父親殺了你母親?”夢輕塵吸了一口寒氣。


    陳揚說道:“對!因為我母親出身低微,我是我父親酒後亂性的產物。他以前,沒當過我是他兒子。他還有正室,我母親連個妾都不算。他的正室知道我和母親的存在後,憤懣太過,後來難產而死。但她還是生下了我弟弟陳亦寒。陳亦寒和父親都恨我,父親殺了我母親泄憤,將我丟給了我師父。之後……”


    陳揚講了那些往事。


    此刻,夜色正好,一切靜謐,正式訴說往事的好光景。


    夢輕塵聽完後,也終於理解了陳揚的恨。


    陳揚又講了後來和弟弟之間,和父親之間的變化,一切都在朝好的地方發展。父親數次相救,弟弟為了救靈兒,死在了赤淵魔尊的手中等等!


    “你不靠任何父蔭,一路艱苦走到今天,的確是不容易。也是你的莫大造化!”夢輕塵忍不住說道。


    她頓了頓,又問道:“所以現在,你不恨你父親了?”


    陳揚隻覺嘴角苦澀,他說道:“我對你可以放下,你對我可以放下。因為那些死去的,並不是我們至親的人。但我一直覺得,如果我放下了我對父親的堅持,那我就太對不起我的母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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