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們從衛生所回來,天已經很黑了。


    回到家,許多看到媽媽還是沒有回來,姐姐到門口去等媽媽,許多也抽泣著一瘸一拐地去了門口。


    她看見姑奶從門口走了過來,姑奶是爺爺的妹妹,嫁在同一個村裏。


    “姑奶,你看見我媽媽沒有?天都黑了,我媽媽還沒有回來。”


    許多可憐兮兮地拖著稚嫩的聲音,聲音裏還帶著哭腔。


    “多多,咋了,哭得這麽可憐?”姑奶看著一瘸一拐的許多問。


    “多多割草的時候不小心用鐮刀把大腳趾給割破了。”徐婧連忙說。


    “可憐的多多,你看臉哭得像個小花貓一樣。”


    姑奶摸著許多的頭,看了一眼許多大腳趾上的紗布,她腳趾的白紗布已經被血又暈染紅了。


    姑奶歎息了一下,對她說:“趕緊躺到床上,別來回跑了,天太熱,小心傷口發炎。”


    說著,姑奶從口袋掏出幾顆糖,塞到她的手裏。


    徐婧眼巴巴地看著姑奶,把幾顆糖都塞到許多的手裏,她斜著眼睛噘起了自己的小嘴巴。


    “我看見你媽媽往大路上去了,好像坐你二大爺的自行車走了,也許去商店買東西了。”


    姑奶說著,就往路西走去。姑奶家在許多家的西邊,中間能隔十幾家。姑奶平時也很喜歡許多,有好吃的總是給她塞上一點。


    許多一聽心裏還有點高興,也許媽媽看她腳受傷了,去商店給她買好吃的去了。


    想到這裏,她好像感覺腳也不是那麽疼了,她就坐在門口的石凳上跟姐姐等媽媽。


    徐婧看到許多手上的糖,舔了舔嘴唇問:“讓我看看姑奶給你幾顆糖?”


    許多張開手心,姑奶給她了四顆糖,她趕緊給姐姐了兩顆糖。姐倆都剝開糖紙,把硬糖塞到嘴裏,用力地吮吸著。


    甜絲絲的味道,充盈在口腔裏,她頓時忘了腳上的傷。


    不知道等了多長時間,她們兩個人把糖都吃完了,等得都瞌睡了,都沒有見媽媽回來。


    姐姐揉了一下眼睛對她說:“算了,別等了,媽媽不知道幹什麽去了。”說著,姐姐打著哈欠就回房睡覺去了。


    許多強打起精神,她還要等著媽媽在商店給她買好吃的呢。


    她坐在門口靠著牆等著,眼睛一直盯著東邊的大路,他瞪著大大的眼睛,瞪得眼睛都發酸了,也沒有等到媽媽回來。


    不知不覺她也睡著了,臉上還殘留著一道道幹涸的淚痕。


    一大早暖暖的太陽照在她的臉上,她一骨碌坐了起來,坐起來太猛,她都忘了腳上還有傷,一種鑽心的疼痛襲來,疼得她咧著嘴,嘶嘶地叫著。


    她轉頭問已經起來的姐姐。


    “我是怎麽回來的?不是昨天坐在門口等媽媽嗎,怎麽回來的,我都不知道?”


    “可能是爺爺把你抱回來的,我昨天晚上回屋睡覺,我看你還要在門口等,我就一個人回家睡覺了,我也不知道你什麽時候睡在我旁邊的?”


    “媽媽回來了沒有?有沒有給我買好吃的?”


    “沒有,媽媽好像一晚上都沒有回來,爺爺很著急,已經出去找了。”


    “那媽媽去哪兒了?”許多問。


    “誰知道呢,她跟二大爺一起出去,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就這樣過了三天,媽媽始終沒有回來。她每天坐在門口流著眼淚,望眼欲穿地等媽媽回來,直到晚上瞌睡才回家睡覺。


    她就坐在門口哭泣,要媽媽,她哭著要媽媽,這時徐婧出來嗬斥她。


    “哭什麽哭,你別哭了,你這一哭村裏人都知道媽媽跟二大爺走了,到時候我們就成了沒有媽媽的孩子,就會被村裏的小孩笑話欺負的,你別再哭了。”


    徐婧才不到八歲,用一種小大人的口氣教訓著她。


    她發現爺爺跟奶奶在家裏歎息聲越來越重。爺爺的臉就像一個幹涸的枯井,爺爺臉上的皺紋就像枯井跟前的枯草。那一聲吧嗒吧嗒的旱煙聲,是那麽的沉重。


    她有時還看到奶奶在偷偷地抹著眼淚。


    就這樣過了半個月媽媽還是沒有回來,許多的大腳趾頭開始發黑,脫落,從此她沒有了左腳大腳趾,就是左腳走路有點不太穩。


    自從媽媽走後,他們家就成了村子裏人茶餘飯後的笑話。


    她跟姐姐從村裏走過,都聽見村裏有幾個嬸嬸指著她們說:“唉,攤上那樣的媽,還有傻子一樣的爹,這兩個孩子真的太倒黴了,真是可憐呀。


    也可憐了許昌發老兩口,還得給女兒看孩子,沒想到老了老了,不但沒有享上福,還成了罪過了,可憐呐,可憐。”


    “你說文麗也太心狠了,就這樣圖自己快活,跟著胡成跑了,把這個爛攤子,就撂給老兩口,簡直沒有一點良心。”


    “誰讓徐昌發給如花似玉的女兒找了那麽一個傻女婿,屁本事沒有,還是家裏的一個累贅,誰看了誰不生氣呀?”


    “文麗估計在家裏都要憋屈死。”


    “憋屈什麽呀,也沒有耽擱她快活呀,半夜翻個牆就能快活,就是那傻子就算看見也不知道那是綠帽子呀。”


    “我看他一點都不傻,如果真傻,還能生出一個女兒?”說著幾個女人都在那吃吃吃地笑著,調侃著。


    許多聽她們說生一個女兒,明明是兩個女兒呀,她們連數都不識,她心裏這樣想著,憤憤地噘起嘴巴,跟姐姐走回家。


    那一群女人,她們雖然嘴上同情著,但是臉上的表情儼然遮不住幸災樂禍的嘴臉。


    一向在家裏木訥沒有存在感的爸爸,此刻在家裏占山為王了。開始在家摔碟子摔碗,罵這個,罵那個,家裏誰也不敢得罪他。


    就連爺爺奶奶都不敢說什麽,因為他那五大三粗鐵塔一樣的體格,家裏人人都害怕他動手。


    媽媽走後他反而更懶了,地裏活連看都不看,除過每天發脾氣就是等著吃飯,光吃飯已經讓奶奶苦不堪言,奶奶在家光給他做飯,都已經累得夠嗆。


    爺爺的身體也越來越不好,還要幹繁重的體力活,但是對爸爸也是敢怒不敢言,以前媽媽在家的時候,不管誰說他,他還默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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