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赦之看到連景的第一眼就產生了深深的震驚:“你是......連兄嗎?”


    不怪他如此震驚,因為如今的連景與當年和他把酒言歡的那個人乍一眼看上去竟無半點關係,當年的連景背著一柄春絮劍遊走四方,找人挑戰精進劍術。雖然他在百招內輸給了楚赦之,二人卻成了朋友。在楚赦之印象裏的連景仗義疏財,重情重義,身上總是有滿滿的精氣神,可現在的他是什麽樣的?灰白,陰鬱,雙眼布滿血絲,眼袋泛著烏青,曾經肩寬膀圓的身材消瘦地如同一具會喘氣的骨架,楚赦之隻需一眼就可以斷定他每晚都會被噩夢侵擾,因為那雙眼睛裏充滿了渾濁的疲憊。


    “你來了啊,我們已經很久都沒見麵了。”連景站在長青湖旁邊,沉默地望著遠處的幾乎與水麵融為一體的天際線:“收到你的口信的時候我嚇了一跳,我還以為不會有人知道我在哪裏棲身呢,到底還是低估你了。”


    楚赦之走到他身邊五步遠處,和他在同一水平麵上:“其實這件事我很早就知道了。”


    連景一怔,繼而歎了口氣:“一品堂嗎?那你還真是體貼啊。”


    楚赦之微哂:“你想讓我正著聽還是反著聽?”


    連景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你是怎麽知道他的?”


    “畢羅衣嗎?”楚赦之道:“途徑此地,恰巧碰上了,就往下查了查,我也沒有想到會在這兒聽到你的名字。”


    “你當初退隱時毫無征兆,我就猜到你並不想被他人打擾,但如今這件事我已然知道了,你還要瞞我嗎?”


    連景笑了笑:“我既然當時沒有找你,你就應該猜到我沒有找你的原因。楚大俠的‘兩不沾’終於破功了嗎?”


    “早就破功了,”楚赦之的神情中多了幾分柔軟,但這不耽誤他問正事:“所以這件事到底都牽扯到哪些人?”


    連景開口:“它牽扯到了——”


    ————————


    “忠信侯府?”我沒有想到會是這個名字,說實話,在風卷雲湧的上京,忠信侯府實在是個存在感過分低的存在,這個開國時封下的侯爵曆經幾代庸庸碌碌的子孫後,敗落的就隻剩一個花架子,現在提到這個侯府,大部分人第一個想到到的就是——“啊,這是皇帝長孫女的外祖”,除此之外根本沒什麽說得出名堂的東西。朝堂上看不到他們家男人的存在,嫁出去的女眷倒是個個都過得不錯,尤其是生下雲霜郡主的二皇子側妃,因為女兒的緣故風光無限,隱隱壓過了有嫡子的正妃曲氏。


    解鋌道:“是,因陛下格外寵愛雲霜郡主,因此近年來的篤耨香通通都賞給了郡主,但郡主還小,並用不上這麽貴重的香,二殿下也不介意她拿去補貼外祖家,因此大半都流入了忠信侯府。而忠信侯府如今的當家人終日愛與戲子名伶為伴,這是上京稍有意打聽就能打聽出來的事。”


    我想到翟禕跟我說的那個“費伯伯”:“他們家可是有一個叫做費柟的家仆?”


    解鋌想了想:“是有這麽個人,他是忠信侯府老太君陪嫁的兒子,比起如今侯府襲爵的人,他似乎是聽老太君的更多。雲霜郡主三歲的時候,他給忠信侯府搜羅了一整套巧奪天工仿十二仕女圖所製的人偶,連二殿下見了都誇了幾句。”


    “人偶、戲班......倒是對上了。”我靜靜地思索著:“你知道人偶工匠羅家的事嗎?”


    解鋌搖頭:“不敢隱瞞殿下,之前因為洛丞......洛罪人的事,我們暗衛中進行了一次打亂洗牌,屬下也是剛來這邊沒多久,之前發生的事都不算特別清楚。”


    我眉頭一皺:“那你可能聯係上二十......算了,十年前在這裏的暗衛?”


    解鋌麵露難色:“殿下有所不知,之前的那個人他......”


    我看他神色就明白了:“那個暗衛是洛書贇的人,對嗎?”


    解鋌長出一口氣:“是,那個人背叛了陛下,參與了三殿下和洛罪人密謀造反的事,已經被處決了。”


    難道線索又要斷了?我不甘心地凝眉:“洛書贇和忠信侯府有什麽聯絡嗎?”


    解鋌搖頭:“由於側妃的關係,忠信侯府身上被打上了了二殿下的印記,因此洛罪人之前倒是為難過幾次,除此之外,再沒別的了。”


    不,不對,我一定落下了什麽東西。我捏著眉心,突然想到了一個人:“忠信侯府的那位老太君......是哪裏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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