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人說,您精通占卜,通曉易理,能夠測算未來百年來的大事。”


    楚國的別苑裏大室內,一位尊者正盤腿坐在席上。


    此人相貌儼正,高冠博帶,雖然人已經衰老了,可是卻威嚴與慈祥並具。


    尋常人一眼望過去,就知道此人非同凡響。


    扶蘇今天穿著白色深衣則坐在他的對麵,以接待老師的禮節會見這個人。


    扶蘇眼前這個人,正是楚南公。


    “久聞秦國太子大名,今番得見,確實有別於眾人之所想。”


    扶蘇望著楚南公,眼中有種普通人看到一大坨金子的異樣興奮感,“有別於眾人之所想……先生說的話每個字都很精妙。”


    “太子找我,是有什麽事想問呢?”


    楚南公神色倒是平靜的很,兩眼似睜未睜。


    周圍的侍衛都看著扶蘇和楚南公對視,一個是楚國非常有學識的兵家,一個是秦國如同初升的太陽一般閃耀異常的秦國太子。


    可空氣中飄來淡淡的花香味。


    而這兩個人也沒有大家預見的那樣見麵之後爭鋒相對,來一場高談闊論的雄辯。


    兩人都非常平靜,就像是初春剛剛到來時,萬物萌發,一切都在最初始的狀態。


    扶蘇叫楚南公來,是真的有疑惑問他,最近扶蘇發現了原本不相信存在的東西,可是一般的滿腹經綸的讀書人並不能解答他的問題。


    扶蘇腮幫子鼓起,雙目凜然,“我聽說天底下有才華的人,大都是不怕死的。先生麵對我,全然沒有應有的尊敬,是因為不怕死嗎?”


    楚南公微微睜了睜眼,他望著眼前這個氣質特殊的秦國太子,對他的來意猜測到了一二。


    楚南公也不含糊,直奔主題。


    “死,隻是人的一種狀態。而怕,隻是一種感覺。這兩者本來就沒有什麽關係。隻是人因為無知,總是喜歡把這兩者毫不相關的東西聯係起來。”


    “我知道死是什麽,也知道害怕是什麽,更加知道其實這兩者之間並無什麽實質的關係,那麽在這種情況下,太子難道還能說我怕死嗎?”


    跟在扶蘇身邊的人,也都是有學識的人,聽到這一席話,紛紛側目。


    扶蘇也忍不住喟歎,“先生不愧為高人。”


    楚南公又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高人,沒有什麽矮人。那都是世人的成見,世人的成見就是我見。我見就是執著於自我。”


    “因為執著自我,所以對世間萬事萬物,都起分別心。因為有了分別心,所以才有貴賤、高下。萬事萬物本來都是一體的,可是人非要把這些全部都分開。越分越不明白,越分越亂。”


    楚南公這次說的話,在場之人能夠聽懂的,已經沒有幾個了。


    扶蘇就問,“我知道先生也讀過《金剛經》,所以今日前來,為的就是問這樣一本書,能不能讓世上有些希望求得解脫的人得到安寧?”


    楚南公竟然對著扶蘇作揖,“太子所做之經典,乃是世人救命的法寶,抵得過世界上一切聖賢書加起來。”


    扶蘇搖搖頭,“這本書不是我寫的。是這片土地最南邊,一個國家的王子寫的。他舍棄了名望、權力、地位,成為苦修者,最終證明了無上正等正覺。”


    “所謂無上正等正覺,就是天地間有個至高無上的真理。先生方才能夠說出那番話,可見是已經對此經解讀得很深了。”


    “巧合的是,那個人的名字裏也有個南字。”


    楚南公睜大眼睛,連道,“巧。巧。巧。我實無一法可得,隻是此心已安,此心也無所住。人生在世,一切的一切如夢幻泡影。”


    “水泡起了很快就會滅亡,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水泡不存在。隻是對於宇宙天地而言,終究是太過渺小,短暫。”


    “而人的一生,佛的一生,其實本來都是一樣的。是非常平實的,佛不是世人想象的那樣,佛本身是非常平實的。和人一樣吃飯,一樣睡覺,一樣寬衣,隻是佛的心永遠能夠安,佛的心永遠不住(執著)。”


    扶蘇肅容,“先生說的極是,可見已經了讀大意。學佛其實本來就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得到,佛隻是告訴人,不要通過一些錯誤的方式去求證真理。”


    “而這也就是我所擔心的。我恐怕等到這些經書遍傳於世,書中真正的意思,沒有人願意去了解。反而別有用心的人,他們一定會去按照自己的欲望,心意,去塑造一尊尊金像來供應,去朝拜。”


    “實沒有一個佛,可以用這樣的方式去見到。人們塑造的是心中的欲望,頂禮膜拜的也隻是自己的欲望。”


    “這千千萬萬人裏,會有人因為愚蠢的人做了錯誤的事情,沒有證得佛法,沒有見到佛,所以使得天下有許許多多的人否認佛。”


    “人們會有許許多多的問題和懷疑。既然世界上曾經有一個佛存在,為什麽他沒有解救他們的苦難,為什麽天下發生那麽多戰亂,那麽無辜的人死去,佛不出手,而神也無動於衷。”


    “同樣世人也會產生另一個疑惑。既然世界上有一個佛,為什麽我見不到這個佛在。世人會對寺廟裏供奉的像感到懷疑,更對真正的佛加以否定。世人相信自己的雙眼,我沒有見過的東西,你憑什麽說他是存在的。”


    “所以在未來,這千千萬萬人裏,真正能夠明白佛法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楚南公做個平揖,“對啦,對啦,太子你說的都是對的。未來一定是這樣的。所以太子您的疑惑是,既然弊大於利,那麽這佛到底應不應該供奉,而佛法又應不應該傳?”


    扶蘇舉起手中的書卷,“我寫這本書,本來就用的是人家釋迦牟尼的東西。我隻是希望,有人未來能夠通過誦讀、講解、受持這本書中所講的為人處世的方法,擯棄錯誤的邪見,保持正見,回歸本源。”


    “即便無法證得大道,也可以在這物欲橫流的時代,讓自己心靈的傷疤得以撫平。如此,我也算對得起此生讀誦《金剛經》。”


    “說起來,釋迦牟尼當初證得大道,他從來沒打算寫一本名叫《金剛經》的書。是他的弟子見到他們的師父已經證得無上正等正覺,希望他老人家可以拉一拉他們,也可以幫幫世界上其他人。”


    “否則他一個人悟了,走了;可這婆娑世界,也就是原本就不完美有殘缺,本來就不公平,不正義的世界上,還有這麽多人很痛苦啊。”


    “弟子們再三問佛,佛這才說了許多追求真理時不應該走的錯誤道路,以及錯誤的方法,錯誤的認識。然後弟子們整理成書,定名為金剛經。”


    “這本書,本來就不是那麽玄妙。隻是釋迦牟尼說了一些最簡單,最平常的道理。可是人心中的欲望,把它想象成一本隻要讀了就可以法力無邊的書。”


    “把這本書捧得很高,其實隻是多年來四處翻譯,再加上人心欲望的操縱,使得這本書在世人心目中早就已經麵目全非。”


    “我因為也從此書感受到無窮妙法,也真正讀過它,所以相信它確實能夠幫助人,所以我寫下這書,實在是希望能夠多有幾個人了解真相。”


    “我也問過世人為什麽不願意相信正法,隻因為自己無所證,亦然無所得。可是佛早在當時就說過了,讀了金剛經,也沒有一個東西可以得到,沒有一個人可以被人渡。”


    “每個人,自己渡不了任何人,而是其他人來渡你自己的。佛根本渡不了眾生,眾生自己渡,自己明心見性。”


    “譬如,人都想追求功名利祿,可是那都是欲望使然。功名利祿實際上有這個東西嗎,當然有!隻是那都是一瞬間的,根本不是不存在。”


    “到了後世,會有人到處都傳播邪說,邪見。說功名利祿都是空的。”


    “而空本就是一個具體存在的東西,所以也不存在用空去解釋功名利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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