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這就開錄了嗎。


    咳,我的名字不重要,邊緣人罷了,今年二十x歲,是學生。來自敵托邦科學技術學院……新建的烏托邦分校。


    怎麽搞的和“野〇前輩田〇浩二”的采訪一樣!還是自然點吧。


    自我們從主校區跑到這地下,已經過去了六七個月。


    後人談論起我們為什麽從主校分裂出來,八成會說“科技理念不合”、“研究道路分岔”之類的嚴肅理由。


    其實認真抱有這種想法的人是少數。學生嘛,更多人的理由無非是“受不了月考和內卷了”;或者超級超級社恐;或者單純的和主校的學生有私人矛盾。


    比如現任的會長,單純的是因為主校的會長總是比她多考0.5分,所以惱火地下地了。


    來到這裏除了收集食材,建造建築、研究如何獲取光源,大夥最想幹的果然還是造出真正的ai機器人——在主校,相關研究是被禁止的。


    因為某人正在看的某部後宮漫畫,於是這個造機器人的計劃被稱為“超超超喜歡你的100個機器娘。”


    因為我們男多女少,所以這個計劃名稱竟然被通過了。


    因為我們之中有幾個黃油大師,“捏人”技術特別好,於是最後竟然真的造出了一大堆相貌非凡的機器女孩。


    但是,製造出來的到底是沒有光環、沒有人性、沒有成長性的死氣沉沉的機器。大夥還是覺得缺點什麽,想要在沒人管束時,造出更了不起的東西來。


    碰巧大夥多少都對混亂的地上諸校心懷不滿。


    於是,造出能夠以一敵百的“對城武器”,在必要時反攻地麵,傾覆普羅旺斯的想法便出現了。


    會長把這個計劃取名為“卡巴拉生命之樹”,不愧是女生。


    不過,“超超超喜歡你的100個機器娘”和“卡巴拉生命之樹”相比,我還是更喜歡前者——後者都被漫畫動畫用爛了,毫無創意。


    它必須要有超大的體型、配備最新的火器、連接整個城的地脈、外表附有跨時代的材料、而且名字也要有逼格,還要有超帥的必殺技……


    最重要的是,還要像我們一樣有光環和“神秘”。


    我們就像某個rts遊戲裏建造“奇觀”的一大堆村民,廢寢忘食、夜以繼日地研究和趕工,最後竟然真的將它——十個“質點”中的頭一個,代表著“王”和“萬物源泉”的“王冠”(crown)造了出來。


    從外表看,像個練習素描用的金屬球球,不過時機一到,它擁有足夠把全城搗得大亂的性能。


    原本對主校同學說的“我們要反攻”僅僅是氣話,沒想到真的有可能性了。


    接著,我們把剩下八個也造了出來,包括飛天遁地的機械大蛇、觸手無盡的機械章魚……


    神神叨叨的會長很興奮,她為所有“質點”設計了一套邏輯:平時保持沉睡、監視地上,等到未來地上世界被科技搞得焦頭爛額時,便在“王冠”帶領下,一舉進攻,創造一個隻有機械神明的城市。


    然而,這些東西完工後,我們沒有意料中的成就感和興奮感。


    感受到的隻有——不安。


    我們隻能拿科學技術來複仇、劫掠和破壞嗎?


    未來普羅旺斯真的被“王冠”帶頭毀了,我們豈不成了千古罪人?


    我們所期待的世外“烏托邦”,需要建立在其他學校的鮮血和廢墟上麵嗎?


    於是,各個“質點”有了光環,戰力倍增。


    來源並非是崇拜和敬仰,而是我們這些製造者的恐懼。


    在此之後,事態變得不可收拾——我們銷毀或停止不了它們了,僅僅能保證它們不會提前啟動。


    接著,流淌的神性傳到了所有和它們“同質”的機器少女身上。她們自此有了更強的身份感和自我意識。


    很快她們學會了自我更新和迭代,真讓我們這些“老父親”欣慰。


    (原本還在討論要不要安裝“生育係統”,現在看來不用了。)


    不過,傳染到我們身上的,還是恐慌和內疚。


    好玩的是,一個哥們因為對他視為“女兒”的機器少女們懷有不當的情感。


    羞愧之下,死腦筋的他竟然拿我們的反光環槍支一槍轟掉了自己身下的埴輪。


    他嗎的,我們辛辛苦苦攻關了半年的反光環武器,摧毀的第一個東西竟然是那玩意兒!


    不過,這件事隻是個縮影。


    悲觀情緒在大夥身上蔓延,不僅因為終將到來的、由我們引發的地上地下間的戰爭,還有對自身能力的害怕——誰知道接下來我們還能造出什麽大逆不道的東西。


    有一些激進派認為事已至此,不如當壞人當到底,現在就把地麵轟開算了。經過爭論和內訌,激進派還是被打倒了。


    不過這樣下去…...恐怕遲早一天會有人用反光環武器自盡的吧。


    不過,至少我們希望不斷迭代的機器少女們,能代替我們這些叛逃者,在戰爭到來之前,作為學生享受日常的校園生活。我們這些人結局落得怎樣也是活該。


    話說回來,“王冠”的啟動條件是地上諸校濫用科技,走向自我毀滅。所以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同樣是活該。


    但是,今天早上的學生大會,我有了新的想法。


    “為什麽篤定未來的人一定會用科學作惡呢,難道沒有向善的可能性?”


    作為平時話很少的學生,我突然公開提議道。


    為什麽要把決定城市存亡的權力交給機器,根本上不應該交給同學們自己嗎?


    於是,第十個質點,象征著“物質”的“王國”(kingdom)便有了雛形。


    ——此前,因為想在最後一個質點上搞個大的,所以它的製造一直在推遲。


    今天我們想好了,最後一個“質點”的使命是,在啟動的那天到來時,推翻上述的九個。


    然而,根據代碼,這凝結了我們更珍貴的心血的第十個“質點”、我們的“王女”,在那天會和她的九個姐妹反目成仇,還是同流合汙,依然取決於當時學生們的表現。


    還是那句話,如果那時候的學生的所作所為實在過分,那就罪有應得。


    我留下這段錄音是想讓聽者知道:


    我們烏托邦分校驕傲的,不是造出了睥睨眾生、擁有光環的人造終極兵器“王冠”。


    我們真正驕傲的是:又相信了人性,給後人一次重建“王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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