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名狼藉者(infamous men)。


    並非指真正罪大惡極的人,而是因為某種原因被社會主流排斥和汙名化的個體。


    權力話語把他們的生命塑造成自己想要的形狀。他們是“造神”180度反轉的結果。


    除了那些想要毀掉他們的力量的隻言片語,他們什麽都不會留下。


    ————————————


    “風落同學,多虧了你,我這種逃課的學生才能在校外學到想學的天文課。”


    “今晚的條幅我們都準備好了,禮舞姐!你才是關心我們這群‘少數不良’的人。”


    “哈哈……各位太熱情了。”


    第二天,風落禮舞蠻不好意思地接受著陸續趕來的不良學生們的感激。


    “但是……我沒能力從根本上解決各校的結構性問題。抱歉,隻能做這麽多。”禮舞又慚愧地說道。


    “沒關係,就算禮舞同學不是我們聖阿加莎預言中的索蒂拉,你也做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什麽時候和凱撒集團開幹?武器都準備好了。風落同學你一聲令下,我們墨丘利就和凱撒集團打複活賽。”


    不知事情經過的瓦爾基裏學生,看到學校附近有越來越多逃學者聚集過來了,隻覺得緊張不安。


    尤其是看到一人之下的副局長兼治安官——風落禮舞和他們有說有笑,更是心生迷惑。


    正當禮舞在眾不良的讚美中,享受著擔任治安官以來為數不多的正反饋時,一個穿著大衣的神秘學生叫住了她,讓她借一步說話。


    “風落同學,我是天羽會長的親信,代達羅斯學生會的。”走到了偏僻的角落,學生介紹自己道。


    “首先,我們祝賀你……瑞萍學姐,這麽一大段全刪掉啊……”大衣學生直入話題道,“風落同學,你給凱撒集團寫的報告,在經過了再三審閱之後,我們決定公布出去。”


    “誒,真的嗎!”禮舞的眼中終於有了萌萌的高光,“那,公開的話,你們和凱撒的合作怎麽辦?”


    “決裂就決裂,反正天羽會長已經對處處受限感到強烈不滿了(這是真心話,刪了吧)。我是說,沒關係,城市的安危,比我們一校的利益更重要。”


    大衣學生又說:“還有,你對不良學生生存現狀的關心,更是感動了我們。我們決定集全校之力,今晚大力報道不良學生們對你的感謝典禮!讓普羅旺斯看看什麽叫和諧共存,求同存異。”


    “並且。”大衣學生又悄咪咪地湊近說道,“內部消息,今晚會把你的調查報告發在所有新聞網站和報紙上,這樣,就可以趁機凝聚不良學生的合力,在輿論和實際兩方麵,給凱撒集團強力的一擊。”


    “我……我那樣貶低伊卡洛斯,伊卡洛斯卻不計前嫌,太好了。”幸福來得突然,禮舞不知說什麽好。


    “沒關係,作為這段時間帶來的精神損失費,我們決定賠償你這個數——”


    大衣學生打開隨身帶的密碼箱,裏麵是金燦燦、堆成山的信用點。


    “哇哢哢,太好了,正愁今晚沒錢請大夥喝頓好的。”禮舞二話沒說收了下來。


    “還有,我們還特別邀請你登上我校的皇家觀景飛艇。以絕妙視角觀賞滿街的逃學者們對你的頂禮膜拜。”大衣學生笑嘻嘻道,“還有,在報告公開以後,大家一起抗擊凱撒集團的盛況!”


    “這也……太享受了,大家!”禮舞已經手舞足蹈了,又仿佛把對方當做知心者一樣,小聲說道,“告訴你哦,其實我早就想坐你們的飛艇,參觀你們的島了。隻可惜我的副官….上次嘴巴太硬,浪費了天羽會長的一片好意。”


    ————————————


    “嘿嘿,禮舞姐,嘿嘿!”


    “——搞什麽啊!總學生會終於決定把我們強拆了,改建女廁所了嗎!”


    晚上,決定早睡的小鳥遊隼被窗外的嘈雜聲弄醒,從床上爬起,他已經收到了瓦爾基裏的紅色警報。


    “.……大量衣冠楚楚、人模狗樣的不良學生,聚集在各校的街道,高呼治安官風落禮舞的名字?說她給了他們新的生活?”


    隼關閉了內部頻道:“我一定是在做夢,真是。希望下一個夢能夢到前輩和阿拜多斯啊。”


    隼重新躺上床時,在他正頭頂幾千米上空外觀最豪華的皇家飛艇上,禮舞正站在觀景艙最前端,欣賞著普羅旺斯到處紅紅的夜景,因為各處熱鬧的街道顯得更有韻味。


    與夜空一樣是黑紅色的披風緩緩飄動著,心情暢然的禮舞不由地感慨:“越是站在高的位置,越覺得這城市美,值得我們守護。可惜我沒文化,編不出首詩來。”


    她真正想說的是:但是,隻有站在地表和地下,才知道城市的本來麵貌。站在這種高度,看什麽都是如此遙遠而虛幻,沒有什麽是真實的、有重量的。


    考慮到在場的人全部都是伊卡洛斯學生,隻有她一個瓦爾基裏,她還是決定給麵子地收回這後半句話。


    “伊卡洛斯的各位,多謝你們能給我風落禮舞這個待遇。從一個被視為混混刺頭的學生,到於市有功的治安官,我覺得自己的努力不是白費的。雖然天羽會長沒有親自來,但是我感謝她的醒悟。”


    禮舞扭頭舉杯道:


    “今晚可以鬧騰一下,但是鬧騰完之後,我們的任務還多呢:要準備好和凱撒集團的戰鬥;還要繼續整治、勸化地表的不良學生們;以及,為了一勞永逸地解決各校矛盾,我們必須盡早開始對特別治安官的選拔工作……”


    “這種時候還要談未來工作啊。”伊卡洛斯學生們笑道。


    “對啊。哈哈哈哈。”禮舞幹杯道,“多幹事,才能為學校和城市建功勞……”


    “——但是,有功有罪,不是你自己說的算,治安官小姐。”


    戴著帽子、身材高大的凱撒機器將軍,背著手,緩步從人群中出現。


    “——啪。”


    在笑容消失之前,禮舞手裏的高腳杯率先掉在地上,碎裂成渣。


    她敏銳的眼中,已經出現了不知多少凱撒機器人的槍口對準了她。


    “這是……凱撒集團提前翻臉了是吧,對吧?”她兩手顫顫地掏出配槍,至今為止的大大小小幾百次戰鬥,都沒有像現在這樣讓她心裏不安,“伊卡洛斯的各位,各位,既然,戰鬥提前開場,大家一起幹碎這群無機孽物吧!”


    “哢,哢,哢。”


    伊卡洛斯學生和凱撒機器人並列,但是對準她的,並不是槍口,而是鏡頭。


    這讓後來的天童凱伊都恐懼的東西,對禮舞來說更是不敢直視。


    “我承認,一校的利益,和全城的安危比不算什麽。”她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但是,你一個毫無媒體利用價值的治安官,和我們一校的利益比呢?”


    “轟隆!”


    以瓦爾基裏的倉庫為始發點,徹夜的大火燃了起來。


    那倉庫裏藏的,是禮舞從聖阿加莎繳來的巨量汽油,一點就著——聖阿加莎果然沒臉過來認領。


    緊接著,整個觀景艙亮起來數不勝數的新聞播報屏幕,橫的,豎的、大的、小的,專業的、官方的、自媒體的…….應有盡有。


    就像蠅眼一樣——沒錯,此時的飛艇就是一隻傲視普羅旺斯的巨大蠅王。


    “號外,號外!請普羅旺斯同學今晚盡量待在室內,不要出門!”


    胳膊已經,自然垂下的禮舞,聽著四麵八方屏幕傳來的緊急播報,這是伊卡洛斯在凱撒集團財力支持下的傑作。


    “breaking news!”


    “緊急通報:現任治安官風落禮舞,疑似召集無校逃學者,試圖發動恐怖襲擊攻擊瓦爾基裏!”


    “風落禮舞是誰?各位同學可能不熟悉,現在由我社為您帶來全麵解析——這位恐怖分子的墮落之路。”


    “(匿名):幹什麽都急匆匆的,戰鬥起來像個亡命之徒……我們都勸她轉瓦爾基裏後勤,她不聽。”


    “(匿名):多少沾點官迷,自己的語文課都學不好,還既要當副局長,又要當治安官。”


    “在執法中……疑似多次暴力執法,毫不留情。”


    “狗屁不懂啊。再說一遍,一個連畢〇索都不認識的人憑什麽讓我們服?”


    “(專家訪談):倒不如說,我們認為現在給予瓦爾基裏警校的權力太大了。”


    “主要是,和不良學生串通,也太過分了。瓦爾基裏和不良學生不應該水火不容嗎?”


    “治安官和不良學生勾勾搭搭?我就說他們是蛇鼠一窩。rnm,退錢!退稅款!”


    “合著執法、執勤都是在演啊,誰知道她至今查辦的案子摻了幾分水。”


    “我是證人,我作證,看到禮舞和那個戴圍巾的銀行大盜午夜時分混在一起。”


    “假期還會在伊利亞特美美度假,這什麽小日子啊?”


    “這是伊卡洛斯公布的,她任命儀式的珍貴錄像。”


    “為什麽任命不敢給人看?隻敢搞小圈子?不是心虛是什麽。”


    “哪有對觀眾比中指的啊,素質真差……”


    “清查凱撒?這不是典型樹立假想敵嘛?倆都不是好東西。”


    “給不良學生生存空間?那我們的生存空間呢?”


    “還‘特別治安官’,她篡位之後封自己是吧?”


    “這是——她和有大量前科的不良學生在一起吃泡麵的照片。”


    “這不是培養私兵是什麽?反對軍閥,反對軍閥!”


    “還有人稱她進入黑市……一身是血出來,不知道買賣了什麽。”


    “收繳了大量資源財物,發給了不良學生們……怎麽可以這樣對待學校財產。”


    “聽說攢了一倉庫的戰利品,這下子‘禮舞跌倒,鳥遊吃飽’了。”


    “去死吧。”


    “禮舞同學嘛……確實找我們要過監控數據,做什麽就不清楚了。”


    “聽說她和小鳥遊局長關係不好,那麽,發動暴動也有正經理由吧?”


    “蹲監獄去吧,混賬!”


    “最近,我們懷疑她收取了賄賂,在其宿舍中找到了大量信用點現金,來曆不明。”


    “現在…….風落禮舞引起的火勢正在快速蔓延。請各校做好準備。”


    當這一條條新聞在每個學生的手機耳機中瘋狂跳躍時,聚集的不良學生們也炸了鍋。


    “我們餓肚子沒錢的時候,是誰真幫了我們?”


    “伊卡洛斯除了造謠還會幹嗎?現在和凱撒合作更是臭上加臭!”


    “我們連質疑學校製度不夠完善的資格都沒有了?”


    無差別的暴動,開始了。不僅在瓦爾基裏,各學校校區內也或大或小燒起了火。


    瓦爾基裏警校內部,少數挺禮舞的學生也和大多數人爆發了內鬥,最後,前者大都被逼著逃學成為了不良。


    瓦爾基裏的內亂,又讓本就滿當的監獄被趁亂打開,逃獄的問題學生趁機火上澆油。


    “…….這本來就不是大叔我該待的地方,這,本來就是噩夢。”小鳥遊隼堵上了耳朵。


    這天晚上,天童凱伊和月雪鬱子正在山海經出差執行課外任務。而天宮喵都正在背著學校在第十繆斯上夜校學電影,夜校的開辦其實也是禮舞的作用。他們都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坐在高點,兩個伊卡洛斯學生在拍攝這風景線。,


    一個擔憂地說:“這麽搞,那群不良對社會更加不滿,開始造反怎麽辦?”


    “沒關係,反正我們學校飛得這麽高,要影響,也是先影響地麵諸校。”另一個毫不在意。


    “但是……我咋感覺他們今晚就要把伊卡洛斯燒掉啊?我們可打不過這麽多不良。”


    “嘻,你猜為什麽我們要把風落禮舞控製在自家飛艇上?根本不需要我們出手。”


    沒錯,沒有了作為凝聚中心的風落禮舞,來自不同學校的不良學生,隻是散兵遊勇,烏合之眾,壓根沒有指揮,沒有集中力,沒有暴亂的目標。


    “本來就是叛教異端,不要再玷汙我們神的校園了。”


    聖阿加莎開始了對不良學生的剿滅。


    “自己沒天分就別羨慕別人會搞藝術啊!”


    第十繆斯開始了對不良學生的剿滅。


    “…….我們以學校穩定為第一要義。”


    山海經開始了對不良學生的剿滅。


    ……….


    以那倉庫,那小小的辦公室為起點,混戰開始了。


    結局,當然是各校的勝利。被吵得睡不著的小鳥遊隼親自出動,把最混亂最危險的瓦爾基裏校區內的不良全部送回了監獄。


    自此以後,不良學生和各校的矛盾進一步激化,尤其是與瓦爾基裏。


    地下世界的據點們,作為聊勝於無的庇護所,其存在成為了不良學生們的內部信息。


    這也是瓦爾基裏聲譽急轉直下的轉折點,堂堂治安官卻帶頭勾結不良學生,實在是巨大醜聞。


    “不,不要啊。這不是,我,我想看到,的,我是……瓦爾基裏,是治安官。”跪倒的禮舞,瘋狂地在玻璃上抓撓,“不要再……這樣……”


    “為什麽?”她茫然地轉頭,看向機器人大軍,和那群光鮮亮麗的伊卡洛斯學生們。他們和地表的不良學生比,沒有麵具麵罩,卻一直戴著麵具麵罩。


    腦中的巨浪滔天,將似乎是另一個世界的記憶卷了上來。


    “這次。”她隻有嘴巴動彈地問道,“這次,我,什麽都沒做錯吧?大家,都在逃避學校,隻有我……不惜重塑自己,也在,迎合自己的學校。但,為什麽?”


    “這就是宿命論吧。”凱撒將軍不屑地動動脖子道,“你的本質就是混亂的源頭,無論在哪個故事,你都是這個角色,‘禮舞’同學。”


    “胡說……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我是…….瓦爾基裏治安官。”禮舞麵無表情地站起來,舉槍,“首先,我要把你們這群禍害城市的機器人全宰了。”


    她有自信在發揮全力的情況下,把滿飛艇的人或非人全部幹趴下。


    “你還要雪上加霜嗎,禮舞!”伊卡洛斯的學生們說道,“現在,凱撒集團的智能機器人在法律上等同於伊卡洛斯學生。我們拍到你對伊卡洛斯出手的話,輿論隻會對你更不利。”


    “何況你現在連執法的合理性也沒有了。瓦爾基裏剛剛對全市宣布,開除你的學籍。”


    禮舞,又一次喪失力量,跪倒在地,她衣領上還別著那女武神的雙翼徽章。


    “緋空在上!緋空在上!”


    伊卡洛斯墜落入海之刻,太陽光輝耀眼,一如平常,毫不動情。


    本來嘴巴就沒那麽靈活的禮舞,此時隻能幹巴巴地重複這四個字。


    “你現在可不是什麽瓦爾基裏了,而是比不良少女更卑劣的,連學籍都沒有的學生。”凱撒將軍向她步步逼近。


    “而且,你的檔案、你的榮譽、你未記錄未備份的案件記錄,都被燒幹淨了。”


    “明天以後,我們會竭力轉移普羅旺斯的注意力。再也不提你的事兒。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到的會是減肥藥廣告、特價消聲器和第十繆斯的藝術節。不要小瞧學生們的娛樂精神和遺忘能力。”


    “除了汙名,你就像沒存在過一樣。現在,回到你該呆的位置吧。”


    “我,已經…….但…….”


    最後時刻,禮舞抬頭,模糊的視線中出現的是凱撒將軍的鞋紋。


    “——珧總讓我代他向你問好,風落禮舞同學。”


    “噗咚!”


    “——”


    玻璃碎掉,禮舞被一腳從幾千米的高空踹下。


    “——”


    啊,風聲,警笛和慘叫。


    “——”


    燒焦的氣味,火藥的氣味,


    “——”


    血,是血嗎?那是,普羅旺斯夜晚暗紅色的天。


    “——”


    多美啊,像是,眾神為她留的血淚浸滿了天幕。


    “——啪嘰”


    禮舞準確無誤地摔到了曾裝滿她榮譽和記憶,而已經成為火海的倉庫裏。


    天童凱伊幻想過從“烏托邦之眼”跳下去是什麽感覺,殊不知他的前輩已經幫她試過了。


    全身的骨頭粉碎,但是那亮起的光環依然為她的性命兜底,任由透徹靈魂的痛感和火焰的燒灼襲來。


    對於很多學生來說,這種經曆足以讓“崇高”反轉成“恐怖”。


    但是對於天生神性不足的她來說,可能連“色彩”都懶得多看一眼。


    “——”


    這才是我該待的地方嗎?


    “禮舞學姐!真是的,再不走,你的燒傷連敵托邦都治不好了!”


    “我們永遠跟隨你,禮舞學姐。赤天有眼,遲早有一天普羅旺斯會得知真相。”


    “風落禮舞,你給了我們自由生活的場地,現在該我們回報了。”


    這是最簡單最質樸的以德報德。


    “即便你在本市無處可去,我們這些‘不良學生’也會永遠接受你。大——”


    “大姐頭。”


    當眾人拚盡全力把死屍一樣的禮舞從熊熊烈火中拉出來時,那治安官披風已被燒得隻剩下了一點點。


    布料餘燼隨風消失在深紅色的夜空中,


    其上未滅盡的餘火如墜亡者綻開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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