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先前吳太後六十大壽過後,桂枝便是將自身重心放在了琴棋書畫上麵。


    對於舞藝方麵,張夫人已經沒有什麽好教授給她的技巧了,桂枝幾乎已經是完全掌握了,但在對於其他方麵的學習上桂枝仍需不斷的努力,尤其是在詩詞方麵。


    早幾年教坊當中的詩詞先生,桂枝並沒有接觸到,也是從壽宴之後桂枝這才接觸到傅先生,並且偶爾找傅先生,向他請教文學方麵的知識。


    開始接觸之後,桂枝便是在原本就已十分刻苦的歌舞琴技訓練上,又增加了一些關於詩詞書畫的背誦、朗讀、謄寫、臨摹,等等。


    之所以這樣,也是張夫人的意思,畢竟桂枝現在不同往日了,吳太後時不時地便會召見她進宮,在宮外教坊當中倒是無所謂,她是教坊當中的大小姐,可是入得宮內,宮中的規矩可不是民間能比的。


    繁雜的規矩及各種各樣的禮節,簡直是層出不窮,所以說多多學習一些詩詞歌賦,陶冶心智,對桂枝進行多方麵的培養,才是對她有益,也就是所謂的知書達理。


    傅先生作為京都教坊內的詩詞先生,平日裏教導桂枝及其他學員們吟詩作詞的法子,也是十分簡單,主要以歌頌愛國情懷為主,不過雖然傅先生並沒有提,但是靈活的桂枝卻將詩詞當中的風雅,完美地融入自身那些舞藝、琴藝、畫藝之中,是以桂枝


    這段時間在各方麵的成長,都有頗為顯著的進步!


    單從繪畫這方麵來講,原先蘇姒錦在繪畫這方麵可是要比桂枝強不少的,畢竟桂枝在練舞的時候,蘇姒錦便已經開始可以親手繪畫圖案,並且將其縫製於衣服上麵了。


    按理說蘇姒錦在這方麵肯定是要比桂枝更加厲害才對,可誰知經過這段時間的藝術熏陶,桂枝憑借那極能吃苦的意誌,付出了遠超常人幾倍的努力在學習上。


    很快,蘇姒錦就發現桂枝的畫功,似乎漸漸趕上自己,甚至快要超過她,有她自己獨特的風格了。


    這一點在馬遠看來也是十分難得,身為一個有自己繪畫風格的畫家,當然是一件十分難得的事情。


    而在繪畫當中,桂枝最喜愛的便是畫各種花卉,平日裏與蘇姒錦在籬笆園山林間臨摹,桂枝會挑選一些生長在崖縫邊緣,或者是石丘下麵的小花小草進行臨摹,與別人不同,她將視野放在了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小地方,仔細雕琢,越細致的小東西,她


    畫得越精致,所以她現在的畫功才會突飛猛進,以至於眼下……畫上這麽一朵荷花?根本就不成問題。


    此時,場中眾人看著桂枝剛剛畫好了那幅畫,又十分輕鬆順暢地在一旁提上詩句,不禁嘖嘖稱奇。


    對此他們似乎表現得頗為驚訝,若這是從一位畫家大師手中作出的畫、一位文學高人筆下寫出的詩,或許他們不會有這種反應,然而眼前的這一位卻是名不見經傳,平日裏見都沒有見過的一位“少年”,這“少年”究竟是誰呀?


    他為什麽在這方麵有如此高的造詣?如果說他真是某位大家關門弟子的話,這件事應該人盡皆知啊?


    “此人究竟是誰呀?為何能畫得如此俊秀?”


    “是啊,這畫工確實不凡,若不仔細瞧,還覺得是某位畫匠的徒弟呢。”


    “且不說這畫了。各位,你們細細一品這詩,雖然說表達的是一種愛國情感,但是在這之間還有許多細膩綿長的情感,雖難以捕捉,可若發現,又會感到十分巧妙,真是妙極了!”


    場中,一旁的路人開始紛紛品鑒起桂枝的畫與詩,甚至連桂枝都不曾多想而作下的詩,竟然都被許多人譯出了各種各樣的版本、隱言與埋下的伏筆,議論聲在這些人口中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然而見此,那趙崇禮卻是微微一笑,目光略顯讚賞地抬頭,看了看眼前這位小公子。年紀輕輕的,隨便揮手便是能做出這樣的詩,畫出這樣的畫,想必也是名門世家!


    看樣子,今天是冤家宜解不宜結啊!


    然而,他才剛剛想到這,那一旁的趙令才,便是一臉不屑地湊上前來,冷哼一聲,撇著眉毛呲著牙咧嘴喊道:“這有什麽呀,不過就是荷花而已嘛,這詩也不咋的,崇禮兄,接下來就看你了,輪到你給兄弟長臉的時候了!以你的水平,這些臭魚爛蝦在你麵前,簡直就是關公麵前耍大刀!”


    聽趙令才這麽說,趙崇禮嘴角微微一抽抬起頭來,無奈地歎了口氣,隻好在前者的推搡之下,走出人群與桂枝站到對立麵。


    這一下便是有趣了,人群當中,慧眼識人的瞧見這位,總覺著眼熟。當他們發現這位乃是京城當中有名的才子——趙公子的時候,便是紛紛呐喊喝彩,甚至有不少姑娘都在此時感覺呼吸變快,臉蛋泛紅。


    在這些人眼中,京都才子趙崇禮可是香餑餑,那是無數閨秀魂牽夢繞的情郎啊!


    人群當中立馬就傳開了議論。


    “哇,趙公子竟然都出來了,看樣子這位小公子今天得折在這兒了!”


    “沒錯,年紀輕輕能到這一步已是不容易了,不過遇上趙公子的話,估計還是會差上一些。”


    “哎呀,可惜呀。”


    “那用說嗎?趙公子是何許人也,那可是出自名門,才高八鬥、學富五車的人物。”


    周圍的人越說越起勁,甚至有的人已經開始為桂枝感到遺憾了。


    雖然剛才桂枝的表現也是不錯,但是在他們眼中,趙崇禮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才子,畢竟名聲在外。


    不過麵對著諸多人的擔憂,桂枝卻並沒有與他們一樣,反而是顯得十分輕鬆,他站回到一邊看著趙崇禮。


    而趙崇禮從人群當中走出來,先是彬彬有禮地朝桂枝施了一禮,隨後便是從案台上拿起了筆,準備繪畫作詩。


    “既然如此,那趙某便獻醜了。”說到這兒,他將手上的筆輕輕地壓在紙上,開始遊刃有餘地挪動著,筆尖接觸紙麵所發出輕微的摩擦聲傳出,紙上,緩緩出現了一幅與方才桂枝所畫的那幅頗為相似的畫。


    仔細一看,竟也是一朵荷花!


    趙令才見此,似乎是有些不滿,站在一旁低聲念道:“崇禮兄你可不要手下留情啊,要是你留了情,丟人的可是兄弟我呀!”


    趙崇禮並沒有搭理他,而是將注意力完全放在紙上,畫完後,又立即開始寫詩,隻見詞曰:“灼灼荷花潤,散點綠池出。伴在春波底,雙影共紛紅。”


    待到趙崇禮將這幅畫和詩完全作好之後,有人將兩張紙拿到一塊兒進行對比。


    卻見,桂枝的那幅荷花顯得幽柔淡雅,而趙崇禮的荷花卻是多了幾分明朗穩重,二者之間的畫風截然不同,就連這詩句當中所包含的意蘊,也是出入頗大,如果說桂枝所畫的荷花是溫柔的,那麽趙崇禮所畫的荷花,完全就是熱情奔放的。


    兩者各有千秋,若在此時非要比較一個高低的話,也是實在難以抉擇。


    見到這一幕,站在周圍的才子佳人們瞠目結舌,這兩位的才華放到一塊相對比,還真是難分高下!而且,這二位的詩畫之中都頗含韻味,細細品來,各不相同,但皆是十分有趣!


    就連站在一旁的楊萬裏及馬遠兩人,看到這兩張畫的時候,都忍俊不禁地點了點頭,似乎頗為滿意,作為當今文壇畫藝大家,他們這些人自然是希望後輩們能夠長江後浪推前浪,青出於藍勝於藍了。


    所以,在此時這兩位都並沒有說話,似乎並不打算點評什麽,說的多或少了,總會讓外人覺得偏倚。


    瞧見這一幕,站在一旁方才就心裏捏了一把汗的趙令才,更是坐立不安了,他怎麽可能讓這種無名小輩在眾目睽睽之下勝過自己?那對他來說簡直就是莫大的侮辱啊!


    想到這兒,他便是當即站了出來,指著桂枝畫的那幅畫,滿是不屑地說道:“我看在座的諸位莫非是瞎了眼?他畫得陳舊迂腐,而且畫風扭扭捏捏,像個娘們兒似的,一點陽剛之氣都沒有!”


    聽到趙令才出言羞辱,桂枝還沒說話,站在馬遠身邊的蘇姒錦卻是站了出來,當即回懟道:“哼,你是誰呀?連畫都畫不出來的人,還好意思評價別人?而且你看看,你們的畫不也是粗糙不堪,一點細節都沒有?”


    兩人之間開始了你來我往的鬥嘴環節,使得站在一旁的圍觀群眾皆是掩麵偷笑,仿佛這兩個人像是孩子吵架一般。


    然而就在這兩位鬥嘴的同時,桂枝與趙崇禮卻並沒有參與進來,因為他們觀察到對方的畫,似乎也覺得有些意思,於是便沉下心來欣賞著彼此之間的畫。


    楊萬裏站在馬遠身邊,微微頷首笑道:“我大宋後繼有人,這代青年才俊真是一輩兒比一輩兒強啊!”


    聞此,馬遠卻是苦笑一番,“太傅所言甚是,隻不過出眾歸出眾,這脾氣還需略微收斂一些。”他一邊說著一邊緊張地看著蘇姒錦,生怕後者吃了虧。


    一旁不斷拌嘴的蘇姒錦與那趙令才二人越吵越激烈。


    “你可知道本少爺是誰嗎?你竟敢如此對我講話!”


    “管你是誰呀!大庭廣眾之下、臨安皇城之中,你還敢無法無天不成?”


    “臭娘們!我可告訴你,你不要再挑釁我了,否則休怪我手中馬鞭無情!”


    “挑釁你又怎麽樣?你打我呀,你倒是打我呀?”


    兩人你來我往,誰也不讓著誰,直到最後說到急眼了,卻見那趙令才,氣得滿臉通紅,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綠,實在是沒有什麽言語能回懟了,便伸出手來,一把推開站在麵前的蘇姒錦。


    不過好巧不巧,這一下他倒是沒有推到蘇姒錦,反而是撲了個空,身體往前一撲,蘇姒錦讓開身,順勢把他朝前方一踹!這趙令才連人帶馬鞭,直接砸向了前方。


    卻不承想,桂枝此時正站在她身後,蘇姒錦也是忘記了這件事,剛才吵得激烈,見著趙令才竟敢動手,便是全然忘記身後還站著桂枝這件事兒。


    卻見那趙令才倒下的方向正朝桂枝,她驚呼一聲,下意識地喊桂枝的名字,想要讓她閃開。


    可是桂枝方才正在欣賞畫作,這麽突如其來的事情,怎麽可能反應得過來。


    不過,站在她對麵的趙崇禮,卻是早就發現了趙令才正在朝這邊摔砸過來,下意識行動的他,並沒有將趙令才拽回來,而是率先一步拉住一旁的桂枝。


    趙崇禮牽起桂枝的手,將其朝自己身邊一拉!


    就這麽一扥,桂枝才幾斤幾兩,直接就被趙崇禮給拉在了身邊,且好巧不巧地撞在了他的懷裏。


    尤其是她這一抬頭,頭頂碰到了對方的下顎,花簪脫落,青絲也自頭頂緩緩垂下,蔓延至肩後,宛如荷花綻放,芙蓉出水一般,這麽一位婷婷的女子便是暴露在了眾人眼下!


    就連向來以沉穩自居的趙崇禮,在此時都不由得渾身一震!


    他看著懷中這個姑娘,終於想起了這張臉,自己究竟是在哪見過!


    那三年前的回憶,在腦海中翻湧,曾經隔著湖麵相望的姑娘與大雁翩翩起舞,令自己向往許久,沒想到今日竟然如此巧合地在此處碰見,而且二人之間此時的距離這般貼近……


    莫非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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