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


    桂枝剛服侍聖人太皇太後用過午膳,卻聞張宗尹傳報馬畫師欲獻新作,特意來德壽宮拜訪。


    趙構生前最愛馬遠的畫,自然聖人太皇太後也記得他,待馬遠進殿後,對方果真獻上了一幅畫作,且聖人太皇太後頗為喜愛。


    趁著他們賞畫的工夫,桂枝離開了後殿,果不其然看到了蘇姒錦。她正離著老遠朝桂枝招手。


    桂枝嫣然一笑,快步上前,蘇姒錦拉住桂枝激動地道:“行啊你!我可聽說了,官家要納你入後宮?是真的嗎?你可想清楚了?一入宮門深似海!”


    “外邊兒燥熱,姐姐隨我回屋說話。”桂枝也笑著回道。


    倆人挽著手進了屋內,剛落座,蘇姒錦便迫不及待地問道:“你可知入一趟大內得多麽費勁,若不是我死纏爛打,迫不及待地要見你,遙父是絕對不會將那幅新畫送出去的!”


    蘇姒錦與馬遠這些年感情始終如一,桂枝既欣慰又羨慕。


    “馬畫師為了姐姐,可真是下了血本!”桂枝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拍對方的手,“也怪我,這幾日一直沒有機會出宮,不然的話定會去尋你的!也不必馬畫師如此大費周章,忍痛割愛。”


    “唉!他割什麽愛啊!家中類似這種畫,多得數不過來,送出去一兩幅也不打緊!”蘇姒錦毫不在意地回道。


    “倒是桂兒你啊!這兩日你可成了大名人,臨安城大街小巷的人幾乎都知道官家要納你為妃,為此,那錦繡教坊的學徒都多了不少,說是優伶也能攀龍附鳳。要我看,她們也沒桂枝你這個命,說真的,打第一次見你時,我便覺得你不一樣,果不其然!應驗了吧!”


    有些慚然地搖了搖頭,桂枝說道:“斷然沒有第二個人想有我這命運……那般說的,想必也是不了解我的,姐姐你便莫跟著打趣了。”


    蘇姒錦了然,咯咯一樂,緊接著又問道:“何時成婚定下來了沒啊?我從老早之前就開始給你攢嫁妝了,沒想到你是嫁入天家,想來我那些玩意兒也不值錢了,不過你還是得收著!畢竟我存了好些年呢!”


    桂枝很意外,沒想到蘇姐姐竟然對自己出嫁的事兒這麽上心,竟然從多年前便開始為自己考慮。心中的感激一時難以言喻,隻得化作一個擁抱。


    這件事兒既然傳得到百姓耳中,那自然也傳得到那福寧殿。


    當李鳳娘得知,趙擴要迎娶桂枝入後宮的事兒時,她幾乎快要氣成一團了。


    “這個小賤人,當初就該殺了她!如此看來,擴兒這些年定然是被她所迷惑,這才會變得對本後如此冷淡!”


    一番摔砸後,福寧殿寢殿中僅剩的一些物件兒也碎了滿地,可她還是難以消氣。坐在屋內,她咬牙切齒地將話從牙縫中蹦出來:“等著吧!本宮若能讓你這賤骨頭入後宮,這幾十年算我白活了!”待一風和日麗,秋涼初起之日。


    夏日末尾,有一絲清涼的風吹過臨安城各個街道,大地經過時間的蒸騰和烘烤,百姓早已昏昏沉沉,此時感受著這股難得的清爽,不由得令人心情愉悅了許多。


    身處深宮之中的桂枝也是如此。這幾日,蘇姒錦常常會以各種借口進入大內,二人見麵的次數也多了,畢竟在這世上,隻有蘇姐姐是與她相識最久的人了,桂枝也一直將她當作親姐姐般看待。


    如今,桂枝和趙擴二人之間已經定下了婚約,不久之後,將由聖人太皇太後摘選良辰吉日,舉行婚禮大典。


    民間傳言著桂枝的優伶出身,大多人還是羨慕不已,倒也沒有人多問,畢竟自古以來宮外被直接納入宮中的例子不少,但直接被聖人太皇太後賜婚的,卻是極其罕見。


    聖人太皇太後為了給桂枝一個合格的資質,向外宣稱是她親自安排給官家賜婚的。


    所以滿朝文武也並沒有反對。


    能被聖人太皇太後賜婚的,乃是天大的殊榮!


    不過,在旁人瞧來,桂枝並不像是將要出嫁的人,覺得她並無那般小家碧玉,沒有臨出嫁時的羞澀,取而代之的仿佛是沉穩和成熟。雖然經過歲月的磨煉,桂枝確實可以做到這些,但她心中的忐忑卻隻有自己清楚。


    德壽宮中,桂枝坐在房內看著旁邊一箱箱別人送來的東西出神。


    有些是官家差人送來的,有些則是蘇姐姐帶來的,甚至就連向北都出了一份力。


    即便從向北當時的表情上來看,他有很濃的醋意,但畢竟桂枝嫁給官家是最好的選擇,所以他也隻能送上祝福。


    門外曲夜來剛剛踏入屋內,瞧見桂枝後,第一句便打趣地笑道:“姐姐……哦,不!奴婢當下該稱您為夫人了!”


    話說完她又咯咯地樂著,不知道在笑些什麽。


    桂枝瞥了她一眼,苦笑道:“就你鬼機靈,縱使我嫁了官家,你也不必對我改稱呼,無旁人在時,還稱我姐姐便是,不然的話都感覺生分了許多呢!”


    曲夜來吐了吐舌頭,答應下後站到了桂枝的身後,替她梳理著發髻,並十分羨慕地道:“我是怎麽也沒有想到姐姐竟然能嫁給官家!那一日我瞧您和官家對話的狀態,屬實被嚇到了,若換作旁人,早就以犯上論罪了,也能看出官家對姐姐也是真心相待的,隻是有一點我不太明白……”


    “什麽事兒?”桂枝問道。


    “官家這麽喜歡姐姐,為何不早早地娶您,反而要等繼位一年後才提呢?”曲夜來不解地問道。


    “咳咳……”還沒等桂枝回答,門外便傳來了一個聲音。


    桂枝抬頭一瞧,卻見外麵站著的正是韓侂胄以及幾個扛著大小箱子的侍從。


    “韓大人?”桂枝一愣,想必方才曲夜來說的話,韓侂胄也聽見了。


    桂枝立刻帶著曲夜來走出門外。韓侂胄抬眼瞥了瞥桂枝身旁的曲夜來,隨後這才轉笑望向桂枝回道:“先前受娘子之恩,近日又得知陛下與夫人之間的好事,便想著是時候還上那份情了!今日正巧來給姑母請安,便順帶將喜禮送到,來啊……”他點了點手,身後的人將箱子抬了過來。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桂枝淡淡一笑後回道:“韓大人百忙中還能有此心,妾身委實慚愧,隻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其實娘子誤會了,官家初登基時,便提及過納您為妃。當時本官就在一旁,隻不過全都被那趙汝愚以各種理由給搪塞了。這一年來,官家可是三番五次地嚐試,如今朝中亂黨已除,官家這才可以光明正大地操辦。可以說,那趙汝愚若隻因是朱熹學徒,還不至於革職罷相,官家是真被他氣著了,所以才借此機會,擺平障礙,可見官家對夫人乃情真意切!”韓侂胄在桂枝麵前,悄悄地將自己這一年的所見所聞告訴了桂枝。


    “原來官家……”得知了趙擴或許也曾數次嚐試,且不斷地為此煩憂,桂枝這才發現自己誤會了他,心中逐漸釋懷。


    韓侂胄所說的這些,桂枝並不知情,但聽他這後半句裏,顯然話裏有話。


    禮也送到了,韓侂胄並未過多滯留,畢竟此處是後宮。他離去後,桂枝並未說什麽,而是立在原地思索對方話裏的意思。


    一旁,曲夜來則是動手將那些箱子一箱箱地打開。


    “姐姐!您瞧瞧,這些都是什麽啊……”曲夜來那邊突然傳來聲音,語氣有些匪夷。


    桂枝走上前去,看向箱子裏麵,裝的竟然全是些臨安街道上能買到的小玩意兒,換句話說,韓侂胄此番是來提醒她:莫忘了自己的身份!桂枝笑了笑,反而輕鬆了許多。這才是韓侂胄嘛!


    若他不是這番模樣,自己怎麽好對他出手?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可現如今韓侂胄主動挑釁,這就怪不得她了!


    她欣然一笑道:“無礙!我倒是挺喜歡這些的,許久沒有上街逛過,當初小時候玩的那些,倒是都不曾記得,看見這些還能想起當初在教坊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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