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崢奄奄一息倒在地上,左手的斷臂掛在遠處的桂花樹上。


    桂花落在了他的身上,這是他所見過最難看的桂花了。


    沒有管連崢,因為燕王說了,全殺了。就算連崢死了,燕王也會應付。


    麵對六位涅盤境強者的包圍,蘇牧和魏柒沒有任何勝算。


    光是這幾人的氣勢,就讓蘇牧兩人的呼吸變得艱難。


    “阿茶...”蘇牧心中呼喚。


    現在能救他的也就是神秘的斷嶽之主了。


    蘇牧知道,茶茶定能夠聽到自己的呼喚,但她來不來卻又是另一個方麵了。


    嗡!


    蘇牧勉強擋了一擊,身影砸在了院牆上。魏柒的橫刀出鞘,綻放的刀光如寒冰中的光影,卻如泥牛入海消失不見。


    差距太大。


    同樣是越兩境而戰,以靈武境對戰淩虛境和以虛武境對戰涅盤境截然不同。


    秋風拂落桂花,濃鬱的芬芳遮掩了血腥。接下來再多的血腥都會被滿庭的桂花香所遮掩。


    雲嘯虎和方仲陵旗鼓相當,一時間難以分出勝負。


    蘇牧和魏柒舉步維艱,身上也已經染血。


    忽然,蘇牧輕笑了一聲。


    身臨險境,蘇牧的笑聲很突兀,也很奇怪


    “有受死的覺悟了嗎?”燕王吃著桂花糕,饒有興致地看著滿庭桂花隨風起舞,刀光劍影交織在其中,仿佛是一場金雨之中的廝殺。


    蘇牧咳出一口鮮血。“我說過,我不會死。”


    “哼,癡人說夢。”


    燕王不信,沒有人會信蘇牧能逃出。


    然而,下一刻一抹白衣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之中。


    仙氣縹緲,如天上仙子下凡濟世,長裙拖在地上,肩上背著藥箱,尋常的五官拚湊在一起就讓人再也挪不開眼。


    金黃的桂花鋪成浪潮,一重又一重,像是將周周送到了庭院之中。


    仙子馭浪而來,隻可遠觀,不可褻瀆。


    “停手。”


    周周開口。


    庭院中,所有人全都定格在這一刻,靈力消散之際,雲嘯虎和方仲陵對轟一拳,兩人同時後退,皆是震驚地盯著周周。


    她是誰。


    竟是一句話就讓我靈力消散。


    不僅是雲嘯虎和方仲陵,整個庭院之中,所有人都停了下來。他們不得不停手,因為不停手的下場很恐怖。


    周周望著庭院中的狼藉,皺起了眉頭。


    她不喜歡爭鬥,所以也不想看見爭鬥。


    “我來遲了些。”周周看著蘇牧身上的傷口。


    “不遲。周師姐來的剛剛好。”蘇牧擦了擦嘴角的鮮血。


    “聽莫璃說,還有一位老人家。”


    “是的。不過,很可惜...”


    周周一愣,旋即一歎。“是啊,很可惜。”


    她明白了蘇牧言語中的意思,入了燕王府,一個老乞丐的命還不如這裏的一點金黃的桂花。


    隨即,周周看向燕王,平靜的目光讓燕王有種被看穿的感覺。


    燕王眯著眼睛,身上的殺氣卻又多了些。眾人不明白,燕王為何對眼前的女子生出這麽多的殺意,比蘇牧要多。


    “你的這雙眼睛還是這麽令人討厭。”燕王說道。


    “從小你就這麽說。”周周說著,頓了頓,繼續開口道,“我記得有一次,你想要毀了我這雙眼睛。”


    燕王笑了笑,伸手遞出一塊桂花糕。“那一次,我差點成功了。不,我確實成功了。”


    在很多年前,兩人還是幼童時,周周的眼睛傷了。於是周周走出了燕王府,再也沒有回來。


    燕王確實成功了。


    他已經數十年沒有見到這雙令人厭煩的眼睛。


    周周去了玲瓏書院,眼睛好了。所以,數十年後,燕王再次見到這雙眼睛。


    周周看著那一塊桂花糕,沒有接。


    “你還是一樣令人討厭。”燕王捏碎了手中的桂花糕。他不喜歡有人拒絕他,也不喜歡被人看穿的感覺。


    “從小,你就聰明。好似可以看穿一切,所以我一些話不必說,你也能猜到。父王喜歡你的聰明。可太過聰明的人往往會失了氣運。”


    “最終,你離開了燕王府,而我成了燕王。這是從一出生就注定了的事。你終究贏不過我。”


    燕王的聲音越來越大,一個勝利者在宣讀勝利宣言時總會情不自禁。


    “連周,你不該回來的。”


    轟。


    無聲的震響回蕩在每個人的心裏。


    連周。


    眼前的女子姓連?也是皇室?難道是老燕王的女兒?


    可為何從未聽說過?


    燕回郡的官員看著周周,越看越覺得眼前的白衣女子和連千重有幾分相似。


    忽然,有個年邁的官員似乎想起了什麽,激動地喊道:“是她,原來是她。我就記得許多年前燕王府裏有一個小郡主,我沒記錯,沒記錯。”


    老官員在燕回郡近百年,沒有修為的他早已經白發蒼蒼,可他依舊記得那位小郡主。


    蘇牧幾人同樣震驚,此刻蘇牧方才明白李清詞的用意。


    燕王身份尊貴,郡主出身的周周同樣有著尊貴的身份。倘若這是燕王府的家事,那就會簡單許多。


    周周接到了李清詞的信,在她出現在燕回城外的時候,就已經猜想到的局麵。


    隻不過,因為老乞丐的事情,眼下的局麵更糟糕了一些。


    “我可以回來。”周周說道。


    就連連千重也沒有資格說這樣的話。


    “昨夜,你殺了一個老人家。我想要一個公道。”


    “嗬嗬。你的意思是你要殺了我?”


    周周點點頭,又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有人告訴我,替人做主就要尊重當事人的想法。所以,我把他帶來了。”


    庭院入口,莫璃領著小乞丐走了進來。


    小乞丐的眼中是深不見底的恐懼。昨夜的鞭打記憶猶新,再走進這座燕王府,身上的傷口更疼了。


    “他的話可以決定你的命。”周周認真地說道。


    頓時,庭院中爆發出一陣陣狂笑聲。


    燕王先笑了,然後一眾官員也跟著笑了起來。就連雲嘯虎也不屑地冷笑了幾聲。


    一個小乞丐能夠決定一位王爺的生死。


    當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了。


    金色的桂花飄揚著,在空中化作一個無形的惡魔,盯著小乞丐。而狂傲的笑聲從庭院傳向整個燕回城。


    小乞丐躲在莫璃的身後,拉著莫璃的衣袖,瘦弱的身子不斷顫抖著。


    忽然間,小乞丐的腦海中出現昨夜爺爺慘死的畫麵,他的眸子中湧現怒火。


    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充滿了全身。


    人心,便是如此,如風中浮萍漂泊不定,也會如青鬆一般堅挺。


    總有一瞬間的勇氣從人心中迸發。


    “姐姐,是他們殺了我爺爺。他們都是壞人。”


    小乞丐的手指指著一個個人。昨夜的這些人或是獰笑,或者冷漠,黑夜也遮掩不了他們的殘忍。


    “我要他們死,嗚嗚嗚。我要他們還我爺爺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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