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霞碎了。


    淵虹斬斷了赤霞,一股吞噬之力肆意狂放,問心湖中的湖水,遠處林場中的落葉,飛沙走石全然朝著破碎的赤霞匯聚。


    一時間,玲瓏洞天之中風雲突變,天地間揚起了一場沙塵暴,一尾尾錦鯉躍出水麵,林場中的生靈躁動地發出嘶吼。


    顧養浩放下書卷,望著蘇牧身前的吞噬漩渦,抬手微微朝下壓去。頓時,風平浪靜。隻剩下蘇牧身前吞噬漩渦如同一顆血色星辰,散發著光芒。


    “這就是淵虹的殘片?”眾人都看著這一幕。


    在很小的時候,周周就見過赤霞,更知道赤霞的威名。


    “沒想到被稱作神兵的赤霞不過是這柄劍的一塊殘片。”


    赤霞中吞噬之力與淵虹中散發的吞噬之力同出一源。


    此時,眾人看向淵虹的目光充滿了好奇。


    “小師弟從哪裏得來的神兵。難不成是在斷嶽之中?”李清詞說道。


    顧養浩露出沉思之色。“我聽大師兄說過,斷嶽非尋常之地,遠不是我們看見的那麽簡單。小師弟身陷斷嶽三年,能脫困而出,定有奇遇。”


    南客依舊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二師兄可曾覺得小師弟的體魄和肉身都比同境之人要強很多?”周周目光流轉,打量著蘇牧。她的感知比一般人都要敏銳很多。


    顧養浩順著周周的目光看去,良久之後說道:“小師弟身上的秘密,比我們想象的多。”


    書院的弟子不會去探查這些。隻要是書院的弟子,隻要不危害無辜之人,玲瓏書院不會管。


    “對了,言燦呢?”顧養浩忽然問道。


    李清詞說道:“還在酒泉郡。”


    遠在千裏之外的言燦正在喝酒,突然渾身一激靈,好似在他的背後有一道目光注視著他。


    “二師兄?完了完了。”


    ......


    淵虹融合了赤霞的碎片,卻沒有什麽變化。劍身上的裂痕沒有消失,威能也沒有提升。


    至少蘇牧未曾發現其中的變化。


    在問心湖畔,書院弟子齊聚之後,又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住處。每個人的喜好不同,待的久了總歸會無趣一些。


    顧養浩和周周帶走了平安。


    平安身上的病症,需要周周的醫術,也要顧養浩的學識。若是連他們兩人都沒有辦法,那麽青霄洲中無人能夠治好平安的病症。


    魏柒住在書院外的客棧,玲瓏書院並不是人人能進,也不是誰都可以住在裏麵。


    在千年之前,院長還在的時候,書院中時常有人拜訪,所以會有客房的存在。隨著玲瓏書院的沒落,這些客房也逐漸消失了。


    顧養浩在藏書閣待了三日,翻遍了閣樓中的醫書。


    周周用了許多探查的手段,尋找病症的出處。


    很可惜,兩人都沒有尋到一個結果。


    小乞丐跟著南客修行,南客還給他取了一個名字——餘生。


    劫後餘生的餘生。


    周周的本意是讓南客收餘生作為弟子。玲瓏書院出世,總要廣開門路,傳道授業。


    餘生因緣際會來到了玲瓏書院,可以成為書院出世之後的第一個弟子。


    顧養浩答應了收下餘生,卻沒有答應讓南客收餘生做弟子。


    理由很簡單。


    不想餘生的心太過冰冷。


    誠然,經曆過生離死別的仇恨,幼小的心會一點一點被寒冰凍結。


    南客很冷,他的劍也很鋒利,所以他隻適合教餘生修行。


    書院的弟子是很好的老師,每個人教一些就能讓餘生獲益非凡。


    日子很平靜,餘生在練劍,平安就在一旁看著。


    南客並不嚴厲,他隻是看著嚴厲。周周卻很嚴厲,她隻是看著溫柔。


    殺人的劍可以收一收,短一寸。但救人的醫術卻不能有絲毫的偏差。


    顧養浩和李清詞教餘生的是讀書。光是讀書這一門課,餘生就需要修行一生的時間。


    而蘇牧沒有教餘生任何東西,他與莫璃時常帶著餘生和平安在玲瓏城中閑逛。修行是苦悶的,讀書也是苦悶的。尤其是對於這般大小的孩子來說。


    就算餘生再如何忍耐,心中的弦也會有繃斷的一天。


    “蘇哥哥,我什麽能夠像南客哥哥那樣厲害?”餘生很著急,眸子中泛著憂愁,藏著恨意。


    過去了許多日,他沒能夠忘記燕王府的那一夜。


    孩子的記憶很深刻。


    那些見過的事能夠記住一輩子。


    蘇牧遞給餘生一串冰糖葫蘆,然後說道:“等餘生和蘇哥哥一樣高,就會變得很厲害。”


    “真的?”餘生懷疑地問道。


    “自然是真的。”蘇牧繼續說道,“你若是變得很厲害了,想要做什麽?”


    餘生想了想,握著冰糖葫蘆的手更緊了些,臉色也變得鐵青。“我想給爺爺報仇。”


    “還有呢?”蘇牧吃了一口糖葫蘆,問道。


    餘生悵然,抬頭看了看蘇牧,又低下頭,搖了搖。


    他心中唯一所想,就是報仇。


    蘇牧笑了笑,摸了摸餘生的頭。“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不必心急。”


    報仇,這是一定要做的事情。就像蘇牧要重新踏入懸劍宗的山門,看一看懸劍宗的風景。


    這都是一定要做事情。


    “不過,小餘生,你這一生不該隻有報仇。”蘇牧話鋒一轉。“你還有很多事可以做。”


    “很多事情?”餘生不懂。他從未想過這麽多,也不敢奢想未來。


    在遇見蘇牧之前,他隻是街頭乞討的一個小乞丐,過著有這頓沒下頓的生活。


    今日有個饅頭吃,就能夠讓他開心一整日。貧苦之人怎敢奢求其他?


    蘇牧點點頭,指著玲瓏城外連綿的青山。“對,很多事。我明日要看的青山,後日要喝的酒。去雲端瞧一瞧山映斜陽天接水的美景,入世間見一見滾滾紅塵,找一個喜歡的人。”


    青山接落日,流金落雲巔。


    昏黃的餘暉灑落在整個玲瓏城中,金黃的紗衣落在了每個人的身上。


    “喜歡的人?”餘生不懂。他最喜歡的人是他的爺爺。


    忽然,莫璃的笑臉出現在餘生的眼前,手指著自己。“就是我呀。”


    “莫姐姐?”


    “就是你蘇哥哥喜歡的人是我。”


    “我沒有。”


    “你會有的。”


    “餘生哥哥,平安喜歡你。”平安的嘴角黏著糖漬,嘴裏含著糖葫蘆,嘟囔不清。


    “咦。哪裏來的髒丫頭。”蘇牧嫌棄地笑著。


    平安卻是追著蘇牧。“蘇哥哥,別跑。”


    餘生望著跑在前頭的兩人,嘴角彎起。他咬了一口手裏的糖葫蘆。


    “真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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