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千千萬萬,不同的選擇或許是殊途同歸,或許是千差萬別。


    而莫璃的選擇是走到了盡頭,別無選擇的絕境。


    是顧養浩給她做出了選擇——解開封禁,保護蘇牧。


    這個選擇的代價很慘重——神性吞噬人性,莫璃不再是莫璃。


    風雪越來越大,一點點遮住了顧養浩的身形。


    呼呼的寒風呼嘯著,好似天地間隻有這一片風雪。


    蘇牧再一次感受到了冰冷。因為顧養浩的算計,這片風雪在蘇牧的心裏更加冰冷。


    “二師兄,我從未覺得你是這樣的人。”蘇牧雙手撐在輪椅的扶手上,用力站起。


    “你利用了莫璃對我的感情。從一開始,你就算好了莫璃會不顧一切地救我。隻要我陷入絕境,莫璃一定會解開封禁。解開封禁,莫璃就不再是莫璃。用莫璃的命換我的命。”


    “卑劣,無恥!”


    大病初愈的人本就沒多少力氣,怒目圓睜,青筋暴起,可見蘇牧的憤怒。


    無力的憤怒,依舊是憤怒。


    憤怒的言語不會傷及無賴,唯有那些自詡品行高潔的人才會覺得侮辱。


    不錯,蘇牧讓顧養浩生氣了。


    沉默的氣氛比風雪更加滲人,更加森冷。


    言燦看著顧養浩,神情從未有過的認真。他就是這般看著,心中似乎做了一個很難的決定。


    可他知道,他的決定是對的。前所未有的正確。


    “卑劣,無恥?”


    顧養浩念著這四個字,品味著其中的意思。


    意思簡單,就是字麵意思。正是因為字麵的意思,所以顧養浩生氣了。


    書院的二先生,學識淵博的二先生,德高望重的二先生,如何會是卑劣無恥之徒?


    蘇牧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孱弱的身軀像是隨時都會倒在風雪之中。


    他盯著顧養浩。


    素來知書達理的顧養浩利用了莫璃,保護了蘇牧,也犧牲了莫璃。


    “你一直循規蹈矩,行得端做得正,一直以禮數為先。還是說以前的模樣都是裝出來的?都隻是做做樣子?”


    蘇牧的言辭之中再無尊敬的意味。


    以他人性命為代價,玩弄人心的人不值得尊敬。


    “無論如何,你也不應該拿莫璃的命做代價。她會死在將來的某一日,成為仙的祭品,但不該死在你卑劣的算計之下。”


    蘇牧恨顧養浩的算計,也恨自己的無能。他從深淵中歸來,卻還是弱小。


    呼。


    顧養浩一步走出風雪,白衣之上沒有一點雪花的痕跡。


    他的臉色很平靜,平靜得沒有了往日儒雅隨和的樣子。


    “仙...很危險。她在你身邊,你會很危險。若你是我,也會做出一樣的決定。”


    蘇牧咬著牙,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莫璃不該死。”


    “唯有她離開你,你才安全!”顧養浩辯駁道。


    “哈哈哈哈....”蘇牧忽然笑了起來,癲狂踉蹌地闖進了風雪之中。


    他一把抓住了顧養浩的衣襟,目露凶光。


    “你不覺得好笑嗎?離開我,我才會安全。莫璃死了,我才安全?”蘇牧握著顧養浩的手腕,舉起他的手。


    手中的黑色折扇尤為顯眼。


    “是你殺了莫璃!”


    殺人,不一定要親自動手。


    一句話能夠殺人,一個眼神也能夠殺人,甚至隻需皺一皺眉頭,一顆人頭就落地了。


    顧養浩什麽都沒做,可他殺莫璃。


    ......


    ......


    又過了十日,蘇牧離開了青霄城,誰也不知道他的行蹤。


    即便是那些第六境的強者也沒有尋到蘇牧的行蹤。


    巍峨青山之上,懸崖峭壁之間,大雪落滿了人間,冬日的冰寒讓山中的野獸都安靜了下來。


    寒冷營造了寂靜的氣氛。


    而總有人不畏懼寒冷,偏偏要在這天寒地凍的日子裏開出一朵花來。


    青霄皇主望著懸崖下方的魂斷淵,不知在想些什麽。


    清衍宗的道姑宗主也在懸崖之上。這些時日,她一直都關注著魂斷淵,清衍宗和懸劍宗,還有青霄城中各個家族的子弟都在魂斷淵中。


    倘若是出了意外,青霄洲的修行者將會徹底斷層。


    “蘇牧也走進了魂斷淵。”青霄皇主說道,“他的傷勢還沒好。無法凝聚靈力,就是個廢人。走進魂斷淵,遠比上次秋獵危險。”


    道姑宗主讚同地點了點頭。“魂斷淵是清衍宗的秘境之一,更是其中最為危險的秘境。不過,隻要他們不踏入核心區域,也能夠安全歸來。隻是蘇牧......”


    兩人都不知道蘇牧為何要踏入魂斷淵,偏偏以修為全無的狀態,進入魂斷淵修行。


    蘇牧沒有解釋,但青霄皇主答應了。


    隻要蘇牧沒死,為了仙洲宴,青霄皇主依舊有求於蘇牧。


    “以這小子的脾氣,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青霄皇主歎息一聲。發生在魏家的事瞞不過青霄皇主。


    這次,顧養浩的算計讓蘇牧心中生出了嫌隙。所以,青霄皇主更想趁此機會拉攏蘇牧。


    道姑宗主說道:“璃月的仙回去了。誰也不曾想到,那個穿著嫁衣上懸劍宗的小姑娘竟是璃月洲這一代的仙。”


    “她不是仙。”青霄皇主迎著山間的冷風,他也未曾想到那個青衣少女竟然是一尊仙。


    道姑宗主惋惜地歎息著。“敢愛敢恨的姑娘,著實可憐了一些。成為仙的軀體,終究是一個祭品。成仙又如何,神性吞噬了人形,她已經不是她了。”


    “這件事,顧養浩做得對,卻也錯了。”青霄皇主想著之前的事情。他若是顧養浩也會如此。


    仙是不可控製的因素。


    不論是在誰的身邊,都很危險。


    就像白衣莫璃就要出手對付言燦,斬殺蘇牧。


    仙人視凡人為螻蟻,兩者注定無法同行。


    “是錯了。”道姑宗主望著魂斷淵。“蘇牧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孩子。是我清衍宗沒有這個福氣。”


    半年多之前,蘇牧和白夢雪還有一段美好的姻緣。


    蘇牧也會是半個清衍宗的弟子,而今一切都變了。


    “最沒有福氣的可不是你。”青霄皇主揶揄道。


    隨即,兩人都是笑了起來。


    “蘇牧這孩子真是可憐。他一定很愛莫璃。”道姑宗主腦海中浮現著蘇牧蒼白的神色。她很羨慕。


    人生得此,夫複何求?


    青霄皇主不由得點頭。蘇牧的心隨著莫璃死了。


    “時間是一劑良藥。但願他能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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