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死門!要再不趕緊出去,被四處的人抓住,那我才真是死定了!


    這麽想著,蕾蓉大步走過去,隻見一個瘦高的年輕人正關上鐵門,準備用一串黃銅鐵鏈給鐵門上鎖。


    “對不起。”她說,“我是探視病人的家屬,走迷路了,能麻煩你打開門,讓我出去嗎?”


    年輕人轉過身來,煞白的臉像一具流幹了血似的屍體,他看了蕾蓉一眼,點點頭,然後把鐵門打開了一道縫隙。


    蕾蓉立刻向那道縫隙擠了過去,她覺得縫隙有點窄,窄得像……像不願意讓自己通過似的。在一瞬間,她想起了清潔工曾對她說的,咒死出租車司機穆紅勇的小夥子“長了一張煞白煞白的臉”,還有地鐵裏的嬰兒踩踏事件發生後,她請工作人員協助調出監控視頻時,那個時尚女孩指認出的年輕人:個子比較高,臉白得一絲血色都沒有……


    她知道自己錯了,可一切都太晚了——


    “呼”的一聲!


    一股凶狠的風衝她的後腦狠狠砸下,不到半秒的劇痛之後,她徹底失去了知覺。


    第十三章14年前的詭案


    凡他物傷,若在頭腦者,其皮不破,即須骨肉損也。若在其他虛處。即臨時看驗。——《洗冤錄·卷之四(驗他物及手足傷死)》


    郭小芬鬱鬱不樂地下了樓,埋著頭向醫院大門口走去,突然聽見身後有幾個人的腳步聲,他們邊走邊談論著什麽,其中一個人的聲音聽起來很耳熟,回頭一看,竟是姚遠。


    兩個人都是一愣。姚遠趕緊跟身邊的王雪芽介紹道:“王總,這是我女朋友,她……她來接我。”王雪芽笑道:“很恩愛的小兩口嘛,好吧,你先陪她吧,明早記得按時上班哦。”然後和另外一個又瘦又矮的人匆匆向停車場走去。


    “你怎麽在這裏?”姚遠有點不高興,“這都幾點了,你還不回家,出點事兒咋辦!”


    “我是記者,再晚的時間都有在外麵采訪的,你要是擔心我,前兩年就不應該丟下我一個人去上海!”郭小芬沒好氣地說。


    深夜的醫院格外安靜,兩個人的爭吵像撕破了什麽,接下來的沉寂顯得空空蕩蕩。


    很久,他們麵對麵站著,誰也不看誰的眼睛,最後還是姚遠先說話了:“小小,我們能好好說話,不吵架嗎?”


    郭小芬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我是來醫院看望一個病人……你這麽晚了怎麽也在這裏?”


    姚遠說:“我們公司上午不是開記者招待會,與這家醫院達成戰略合作,一起啟動那個‘健康更新工程’合作項目了嗎?我是和剛才的王總一起來找院長敲定合作細節的。”


    郭小芬有點驚訝:“上午的記者招待會上,你們公司總裁錢承不是剛剛猝死嗎?怎麽還有心思辦這事?”


    “八寶山天天火化人,地球還不轉了?”姚遠說,“治喪的事情公司自然有專人辦理,‘健康更新工程’是大事,不能停頓的,董事會已經授予王總全權處理。這家醫院也非常重視這次合作,剛才那個又瘦又矮的是院長助理張文質,專門和我們對接此事的。”


    “‘健康更新工程’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啊?”郭小芬問。


    姚遠大致介紹了一遍,郭小芬越聽,眉頭皺得越緊,聽完了說:“姚遠,我是做法製報道的,醫療的事情不是很懂,但是近幾年人體器官倒賣活動十分猖獗,不法分子為了暴利,都到了光天化日劫持路人麻醉取腎的地步,想想都令人發指……你們那個‘健康更新工程’,說白了就是給人換零件,那麽零件從哪裏來?供體是誰?你都知道嗎?”


    姚遠看了看她,冷冷地說:“這是公司商業秘密。”


    “這不應該是秘密!”郭小芬嚴肅地說,“這就好像上市新藥不標藥品成分、飲料食品不寫添加劑含量一樣,都是不可以的事情。說不清供體來源的器官移植手術是非法的,姚遠你可要加小心,別涉入太深,如果發現什麽不正常的情況要及時跟我說——”


    “然後你寫完稿子,拿出去獲獎揚名?”姚遠諷刺地說,“郭大記者真是敬業啊!”


    郭小芬隻覺得心頭騰起一股火兒,她提醒姚遠,純粹是擔心他被牽扯進違法事件,竟被如此誤解:“姚遠,大學畢業之前咱倆談過,假如將來找到一份很不錯的工作,但職業要求與基本道德相違背該怎麽辦?我記得你那時特別堅定地說:寧可辭職,也要捍衛道德的底線,現在你怎麽變成了這樣?!”


    “你當你還是大學剛畢業?你當你還是不諳世事的學生?”姚遠冷笑道,“基本道德,基本就是胡扯,還不如五分鋼鏰兒值錢呢!”


    郭小芬越聽,身上的血越冷,她很悲哀,又無能為力,隻能呆呆地看著這個曾經熟悉而今陌生的眼前人,很久,轉過身默默地走出了醫院的大門。


    姚遠一直站在原地,一言不發地望著她的背影,好像看著一段已經逝去的時光。


    郭小芬沿著醫院的圍牆走出很遠,忽然想起蕾蓉臨別的囑托,拿出手機給呼延雲打了個電話,半天才接通,話筒中的聲音沉悶而含糊,顯然是從夢中被拖醒的人特有的:“小郭啊……什麽事啊?”


    “打擾你睡覺了,不好意思。”郭小芬把蕾蓉剛才來醫院看姥姥、匆匆離去前留言的經過說了一遍,電話那邊半天沒有聲音,她以為是斷了,連忙“喂,喂”了兩聲,呼延雲有點煩躁:“我在,等一下,我想一想……你說蕾蓉走得很急,當時發生了什麽特殊情況嗎?”


    郭小芬想了想:“沒有啊……她走後我有點糊塗,還打她手機來著,關機。”


    “她應該有手機,卻不親自給我打電話告別,也不發短信,還關機了,難道是手機沒電了?她走得很急,又說要回南方,這是受到迫害或麵臨極大危險時才會采取的辦法,那麽她的手機就不是沒電,而是擔心被跟蹤……”呼延雲自言自語道,“對了小郭,這兩天我在醫院看護我姥姥,沒有看新聞,是不是又發生了什麽和蕾蓉有關的事件?”


    “嗯,有的。”郭小芬就把錢承之死、蕾蓉在現場驗屍、有人傳聞聽到“死亡預測”等等,給呼延雲講了一遍。


    呼延雲頓時緊張了起來:“小郭你現在還在市第一醫院附近對嗎……好,旁邊有個特別大的肯德基,24小時營業的,你到那裏麵等著我,我馬上打車過去找你。”


    放下電話,呼延雲趕緊穿好外衣準備出門,隻覺得腦袋昏沉沉的,又有些口渴,拿了大玻璃杯子來到廚房,想接點清涼的自來水喝,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竟把一缸子水舉過額頭往下倒,被淋得“哎喲”一聲慘叫,哭笑不得地抹了把臉,反倒清醒了一些。


    他想:蕾蓉最近麵臨的壓力既有輿論,也有源頭不明的構陷,而她匆匆逃避的肯定不是前者,應該是後者——擔心手機被追蹤更說明了這一點,那麽蕾蓉要想“回南方”,肯定不會坐飛機、坐火車,應該是通過溪香舍走“秘密渠道”……


    想到這裏,他給“玉浮閣”茶樓打了個電話——那裏明著是茶樓,暗裏是溪香舍在本市的聯絡處,接電話的是茶樓的經理侯誌華,外號叫“猴子”的,最是聰明伶俐的一個人,這時在電話裏卻一肚子火氣:“呼延,我們這兒被人抄了。”


    呼延雲大吃一驚:“怎麽回事?”


    “剛才,茶樓正要打烊,突然衝進來幾個人,不分青紅皂白就說要搜查,我讓他們出示搜查證,他們說是名茗館派來的,我說既然是‘四大’的兄弟,更要給麵子啊,不能說搜就搜,好麽,卡著我後脖子甩到一邊,所有員工都集中到一樓,電話隻讓我接,不讓我往外打,現在他們還在那兒翻箱倒櫃呢!”


    呼延雲勃然大怒:“你把他們領頭的叫來,我和他說話!”


    猴子直接把電話給身邊的郭煒,不屑地一努嘴:“呶,找你的。”


    郭煒接過電話剛說了一個“喂”字,呼延雲就惡狠狠地說:“帶著你的人,滾出去!”


    郭煒火了:“你是誰?”


    “我叫呼延雲,不知道就去問問愛新覺羅·凝!”呼延雲傲然道,“如果是她讓你來搜玉浮閣的,你馬上打電話告訴她,‘四大’之間隻協作不拆台,是中國推理屆最起碼的規矩,她要想破壞,就考慮清楚,有沒有能力承擔破壞的後果!”


    電話“啪”的一聲掛上了。


    郭煒愣了片刻,他一向做事周密,這回卻惹上了大麻煩,搜查玉浮閣的命令的確是凝下的,發現蕾蓉逃走後,凝馬上想到蕾蓉可能會利用溪香舍的“秘密渠道”南下,所以讓郭煒速去玉浮閣,裝成客人闖進去查看,但是等趕到了,一看玉浮閣要打烊,情急之下管不了許多,帶人就衝了進去,並亮出了字號……他當然知道呼延雲是誰,所以挨了他一頓臭罵之後,一時間竟手足無措。


    “我說,還不帶著你的人走?”猴子揉著後脖子,得意洋洋地說。


    郭煒瞪了她一眼,打了個手勢,帶著人離開了玉浮閣。


    猴子趕緊打電話給呼延雲報告,這時呼延雲已經坐在了出租車上:“他們走不遠的,肯定還在附近埋伏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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