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細雨中,一個年輕的姑娘在山路上狂奔。


    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


    腦子裏一直回響著一句話,“念雪,你爸讓牛給頂了。


    頭撞到了石頭上,破了好大一個洞,你去衛生院看看吧!”


    想到這裏,她跑得更快了。


    好在村裏離鎮上不遠,跑著半個多小時也到了。


    病房裏,蘇建國滿身血汙,雙眼緊閉,了無生氣的躺在床上。


    蘇念雪一顆心沉到了穀底,問王蘭花,“醫生怎麽說?”


    “醫生讓轉到縣裏去,還說要馬上動手術,讓咱們去籌錢呢!”


    王蘭花滿臉焦急,那張紅潤白胖的臉頰,此刻顯得蒼白憔悴了不少。


    “那你倒是去拿錢啊,把家裏所有的錢都帶上,先救爸要緊。”


    蘇念雪看了一眼床上昏睡著的男人,內心慌張的厲害。


    “家裏哪還有錢啊?這一大家子吃吃喝喝不要錢啊?”王蘭花大聲嚷嚷著。


    蘇念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王蘭花是她的繼母。


    平日裏最是摳搜,家裏一年到頭,連點葷腥都沾不上。


    可她卻好幾次看到,王蘭花背著人將錢塞到她弟弟的荷包裏,


    “你是不是把家裏的錢,都給你弟了?”


    王蘭花一聽就跳了起來,“我沒有……”


    可看著她那雙控訴帶著憤恨的眼神,她狡辯的話卻再也說不下去。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咱們還是想想怎麽籌錢吧!


    你舅舅拿著錢走了,我就算現在回娘家,也要不來錢。”


    王蘭花生怕她讓她回娘家拿錢,提前將路給堵死了。


    蘇念雪沉默了,這倒是實話。


    “那咱們去借!”


    “去哪借啊?那麽多錢,誰借給你啊?


    就算有人肯借,可等你跑那麽大一圈,怕是你爸已經……”不得不說,王蘭花說的有道理。


    “那你說怎麽辦?總不能就這麽幹等著吧?”她緊緊盯著王蘭花,問道。


    王蘭花眼珠子轉了轉,“我倒是有一個法子可以救你爸。”


    “你說!”


    “前些日子顧彥白,不是來咱家提親了嗎?


    還說了願意多出彩禮,要不你去求求他?”王蘭花一臉殷切的看著她。


    蘇念雪愣了愣,前些日子,顧彥白的確請人來家裏提親了,可她一口就拒絕了。


    顧彥白可不是啥好人,他是十裏八鄉有名的二流子。


    一天天遊手好閑,就知道騎著一輛自行車到處瞎逛。


    而且,上次她在河邊洗衣服的時候,他居然……衝她吹口哨。


    她明白王蘭花的意思,這是要她答應嫁給顧彥白,拿彩禮錢救她爸。


    可是……


    她真的不想嫁給他。


    “我們再想想其他法子,或許不止這一條路。”


    “我還以為你有多關心爸呢,結果就這……”


    王蘭花身邊,一個麵容跟她有幾分相似,膚色黝黑的姑娘,不屑的衝她撇了撇嘴。


    “蘇嬌嬌,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說風涼話。


    你雖不是我爸親生的,可他好歹也養了你這麽些年。


    你就一點也不擔心他嗎?”


    蘇念雪跟蘇嬌嬌不對付,自蘇嬌嬌來到蘇家起,兩人就一直掐。


    這次也不例外。


    蘇嬌嬌是王蘭花跟前頭男人生的閨女。


    原名叫吳嬌嬌,後來跟著她媽一起嫁到蘇家,就改了姓叫蘇嬌嬌。


    “我自然也擔心啊!


    可我有啥法子?


    我倒是想去換彩禮錢,可人家也沒看上我呀!”她嘴裏說著擔心,可眼裏哪有一點擔憂的樣子。


    王蘭花見她還在猶豫,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念雪,我求求你,救救你爸吧。


    要是你爸出了什麽事,不說我,你還有兩個弟弟呢!


    他們到時候可怎麽辦啊?”


    蘇念雪嚇了一大跳,忙去攙她起來,“媽,你先起來。”


    “不,你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


    念雪,我求求你了,眼下隻有這條路了。


    求你救救你爸,救救咱們這個家吧!”


    王蘭花死活不肯起來。


    蘇建國不能出事!


    要是他沒了,她一個婦道人家,拖著幾個孩子,這日子可怎麽過啊?


    蘇念雪想將她攙起來,可她又肥又圓的,她還真扶不起來。


    床上的人嘴皮愈加蒼白了,要是再不動手術的話,他真的會死的。


    蘇念雪心裏酸澀的厲害。


    她媽媽是下鄉的知青,後來尋了門路,拋下他們父女回城了。


    一年後,爸爸跟村裏的王寡婦結了婚,不僅帶來了蘇嬌嬌,又接連生了兩兒子。


    爸爸剛開始還會關心她,後來家裏孩子多了,就顧不上她了。


    此後,她徹底成了這個家的透明人。


    爺爺奶奶在時,還能疼惜她幾分。


    後來連爺爺奶奶也不在了,她徹徹底底成了一個外人。


    她雖然對爸爸有很多怨言,可也不能親眼看著他死。


    “好,我救他。”


    她淡漠的站了起來,不再去攙她。


    王蘭花聽她答應了,哪還有繼續跪著的道理,一下子就從地上站了起來,


    “念雪,你真是爸媽的好閨女。


    你現在就去吧!


    你爸可耽擱不得,要是時間久了,……”


    看著她臉上虛偽的笑意,蘇念雪心裏的苦澀更濃。


    罷了,就這樣吧!


    時間不等人,她耽擱不起。


    出了醫院,她直奔鎮上的思源飯店而去。


    她好幾次來鎮上,都看見顧彥白跟一幫人在裏麵喝酒。


    她猜在這裏應該可以找到他。


    到了飯店,她卻有些猶豫了。


    前些日子自己才拒絕了他,現在又主動來找他,是不是太不地道了?


    可想起蘇建國氣若遊絲的樣子,她咬了咬牙,直接走了進去。


    果然,他正跟著幾個人,在喝酒聊天呢。


    她一雙手緊緊的捏著衣角,深吸了口氣,磨磨蹭蹭的走到了顧彥白身後。


    但卻沒有勇氣喊他,隻是固執站在了那裏。


    酒桌上的人很快就發現了她,紛紛調笑道,


    “彥白,有女孩子找你呢。”


    “好漂亮的小姑娘啊,彥白,你啥時候撩上的?”


    聽著這些調侃的話語,蘇念雪又羞又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顧彥白回頭看是她,忙將手裏的酒杯放下,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你怎麽來了?


    “我…我…找你有點事,我們能談談嗎?”她有些艱難的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顧彥白點了點頭,衝酒桌上的幾人喊道,“你們先喝,我去去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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