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海偉勃然大怒要上前打趙大,被晉武一把推開,楚天瑛也拉住他低聲說:“老馬,咱們今天不是來打架的。”


    馬海偉咽了口唾沬,指著趙大說:“別急,出水才看兩腿泥呢!”順道兒把晉武也指了一指,轉身就走。


    還沒走出五步,就聽身後“嗖——啪”的一聲響,然後是趙大的怪叫!


    一回頭,隻見離趙大不到半米的亭柱上插著一根弩矢,尾杆還在輕輕顫動!


    “殺人了,殺人了!”趙大滿臉驚恐地倒在地上,狂蹬著雙腿,像真的中箭一樣掙紮著。


    晉武順著弩矢的來路一看,指著簡易房後麵的土坡大喊:“那裏!人在那裏!”


    葛友像獵犬般追了過去,晉武和楚天瑛也朝那穿著休閑裝的人跑去,可是由於距離太遠,眼看著那人翻過土坡不見了身影。


    當他們穿過大池塘後麵的小門,登上土坡的頂端時,卻發現穿休閑裝的人已經被摁倒在了地上,由於掙紮得太猛,啃了一嘴的土。而製伏他的人,竟是一個身形痩弱的年輕女子。


    楚天瑛認得這女子,就是那天緝毒行動中用推理找出了‘第二窩點’和藏毒位置的見習警察田穎。


    再看被田穎製伏的人,也見過,當林鳳衝帶隊離開漁陽縣時,在大橋上,這人曾經向林鳳衝和晉武問過路——當時坐在車裏的他,都看見了。


    晉武上前抓起那人的頭發一拔,獰笑道:“小崽子,原來是你啊!”


    這時,趙大也過來了,見了田穎,不由得一愣道:“你怎麽在這兒?”


    田穎麵無表情道:“來找你有點事,趕巧就堵住這小子了。”


    趙大盯著“休閑裝”看了看問道:“我不認識你,你為什麽要殺我?”


    “休閑裝”不說話,滿眼都是仇恨的怒火。


    “甭問了,帶到局子裏讓他吃吃苦頭。”晉武銬上“休閑裝”,推著他走,“殺人未遂,少說也要判你個十年八年!”


    “休閑裝”突然大罵起來:“趙大,你個千刀萬剮的王八蛋,你還記得翟運嗎?”


    趙大打了個哆嗦,刹那間臉色變得異常難看,眼珠子像被逼到牆角的耗子一樣骨碌亂轉,目光裏滿是恐懼。


    很久,他抬起頭,不敢正視“休閑裝”,低聲問道:“你是翟運的什麽人?”


    “我是他的兒子翟朗,你和李樹三殺了我爸,把他燒成骨灰,做成烏盆,我今天給他報仇來了!”


    晉武一搡他道:“少他媽扯淡!走,有什麽話咱們公安局說去!”


    “放了他。”


    晉武瞪圓了眼睛。


    趙大重複了一遍道:“放了他!”


    晉武悻悻地給翟朗打開手銬,翟朗看也不看趙大一眼,大步流星地離去了。


    “這人是個精神病患者,滿嘴瘋話,不值得計較。”趙大不知是在對眾人說,還是在寬慰自己,“老皮,你代我送一下老馬他們吧!”


    馬海偉和楚天瑛對視一眼,跟著皮亨通離開了大池塘。


    趙大低下頭,從地上撿起翟朗丟下的一個挎包和一張弩,看了又看,突然狠狠地喘了幾口粗氣,低聲對葛友說:“把樹三給我找來,就說有十萬火急的事,快!”


    第八章謀殺


    “嚐嚐,嚐嚐,咱們縣的庫魚遠近聞名,那可不是一般的好吃啊!”皮亨通用筷子撕下一塊魚肉放到馬海偉麵前的小碟裏,隨著升騰的熱氣,魚皮上的孜然、辣椒伴隨著魚肉的香氣一起躥進鼻孔,饞得馬海偉的口水差點流下來。


    此時此刻,他們正坐在大堤上的一家小飯館外麵用餐,折疊桌、小木椅、鄉村土菜和烤庫魚,腳下縈繞著爛漫的野草,眺望遠處,便見漁陽水庫一片蒼茫,仿佛將彼岸的世界淹沒在無邊無際的惆悵裏。


    “老馬,咱們走一個?”皮亨通端著盛滿啤酒的玻璃杯說。


    馬海偉笑著舉杯和他一碰,一飲而盡。


    “楚兄,您也賞光喝一杯?”皮亨通說。楚天瑛端起酒杯,他注意到皮亨通用杯沿磕了一下自己酒杯的中腰。


    “老皮,一晃三年不見啦,你個貨咋還跟著趙大那王八蛋混呢?”馬海偉夾了塊魚塞進嘴裏,邊吃邊問。


    皮亨通苦笑道:“混碗飯吃唄,現在不少記者,其實就是個托兒,不然靠我那點死工資,都不夠給娃娃學校的老師上供的。”


    “這年頭,男人靠托,女人靠脫,沒啥害臊的,隻要別沾上人命就行。”馬海偉三句不離正題,“三年過去了,你給我撂個明白話,當初那場塌方是不是趙大人為製造的?”


    皮亨通看了一眼楚天瑛,說:“誰知道呢,都過去了,團結一致向前看嘛。有吃,有喝,管那些陳年爛穀子做什麽呢,除了鬧心,沒用。”


    “老皮,我死看不上你這個尿性!”馬海偉指著他的鼻子說,“當年你就這熊色的樣子,什麽得饒人處且饒人,什麽高抬貴手,屁話跟我放了一籮筐!不說那些髙雅的詞兒,最起碼的,那些被弄死的奴工,跟你我一樣,也兩隻眼睛一張嘴,也有來這兒吃庫魚的權利,憑啥死了連個姓名都沒留下,誰活著也不是為了給別人當地基的!”


    皮亨通指了指大池塘的方向說:“老馬,你也知道,咱們縣三年前修的這水庫,豆腐渣工程,每年夏天一漲水就沒過大堤,所以,窯廠出事不久就給淹了,什麽都沒了,水退了,就剩下幾個水塘。趙大經常在那裏釣魚,漸漸地還蓋了幾間簡易房,圈起地來改叫個‘大池塘’整天鈞魚……這是啥?這就是現實!你跟趙大較個啥勁啊——楚兄,你說對不對?”


    楚天瑛心裏有數,幽幽一笑,不說話。


    馬海偉氣兒不順,說嘴又說不過皮亨通,幹脆拿起一瓶啤酒來對瓶兒吹,解開襯衫,讓清風吹撩著悶熱的胸口問道:“對了,那葛友是於啥的?”


    “退伍的特種兵,被趙大請來當保鏢的,據說身手和槍法都特別棒。”皮亨通說,“這兩年,趙大的膽子變小了,過去那人,見廟門都敢踹兩腳,現在燒香拜佛比誰都勤,對人防得可小心了。除了葛友和李樹三,其他人想見他都要先經過這倆人,否則根本沒有可能。”


    “那個李樹三,我有點印象,是不是臉上的骨頭都格棱著,半邊臉被柏油燒黑了?”馬海偉問,“當初我調查塌方事件時,見過一麵,他不愛說話,老藏著掖著什麽似的,給人感覺一肚子的鬼。”


    “對,就是他。李樹三不是本地人,塌方事件前不久才來到窯廠,和趙大一起擱夥計的。”皮亨通說。


    “現在他做什麽呢?”


    “啊?你沒見過他嗎?”皮亨通很驚訝,“他就是你們住的那個旅店的老板啊,就是他把你們來到漁陽縣的消息告訴趙大的。”


    馬海偉和楚天瑛吃了一驚,從入住旅店到現在,前台接待他們的始終是一個小姑娘,並沒有見到任何半邊臉燒黑的人。


    看來,這個李樹三一直躲在暗處觀察著每一個客人,竟然認出了三年未曾謀麵的馬海偉。


    不過,這倒讓馬海偉有些困惑:“趙大的生意做得這麽大,和他一起擱夥計的李樹三才開了那麽個小旅店——他倆沒有因為分贓不均的事兒鬧翻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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