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致命之處


    淵男生有些為難,兩萬石鹽,這數額可不小,足以讓我們高句麗渡過眼前難關。


    但是乙家這奇怪的舉動,而且老參、靈芝、貂皮,他們高句麗的存貨並不多。


    高句麗本族人受漢化嚴重,百姓多以耕種為上,已經轉為農耕民族,隻有一小部分是參農、藥農,真正生產這些物資的是生活在東北大山裏的盟友,穢貊、靺鞨等部。


    他們手上的老參、靈芝、貂皮大多也來源於此。


    就現在炒起來的物價比例,兩萬石鹽,真就不是小數。


    別說是他們,就算是穢貊、靺鞨諸部,也沒有那麽多的存貨。


    淵男生目光灼灼的看著麵前的乙逸彥,問道:“逸彥兄,此番舉動,可不像做生意?”


    乙逸彥雙目噴火,切齒道:“我乙氏陷入今日之局,還不是你們害得?”


    淵男生麵色微變,道:“你們暴露了?”


    陳青兕現在針對走私的態度可用喪心病狂來形容,已經沒有多少人願意冒險了。偶爾有幾個不怕死的,也是獨自行動,但孤身一人又能帶多少物資?


    他們此番是逃難,攜帶之物,越輕便越好,老參、靈芝、貂皮都是小小一團,價格卻是珍貴無比,攜帶逃難,最好沒有。


    他頓了頓,假惺惺的道:“不如這樣,你們乙氏來我高句麗,家父最重名士,定然以禮相待。”


    淵男生默默搖了搖頭,他們東北本就是貧瘠苦寒之處,真正的寶物都在山上,尤其是長白山。


    淵男生心下信了幾分:“我們需要時間籌措!”


    乙逸彥立刻道:“金銀亦可。”


    乙逸彥冷笑道:“還是算了吧,乙氏還幹不出自投羅網的蠢事。”


    淵男生心下一喜,滿懷歉意的說道:“此事確實是我等之過,若非狗日的唐廷,逼迫的太緊。我們也不會,出此下策。”


    淵男生輕哼道:“還能為了什麽?無非是想困死我們而已……”


    他見淵男生幫了忙,態度也有些緩和,說道:“你說的漆、筋角,我也會想法子籌備一些。”


    唯有乙家,在新羅有一定人脈實力,他們能夠獲得除食鹽以外,其他關鍵物資,甚至戰略物資。


    淵男生想著那兩萬石鹽,說道:“這樣吧,你我先成交一部分,某將國內存有的老參、靈芝、貂皮都交付給你們,你們先支付一定食鹽。然後,我會混淆視聽,給唐軍泄露一些真的假的商人消息,混淆一下視聽。讓他們一時半會兒,查不到你們身上。”


    淵男生微微頷首,確實如此。


    “阿父!”


    淵男生一臉苦笑:“此番道理。泉某並非不知,隻是你再生氣,亦是無用。老參、靈芝、貂皮都非凡物,得之不易。你所需甚大,我們也需要時間籌備。不是,你說有,便有的。”


    乙逸彥道:“好了,此來某不是為了同少將軍交友來的。若少將軍同意,你我最後一次相見。若是不同意,也是最後一次見了。”


    淵男生真有空手套白狼的意思,隻要乙氏攜禮來投,回禮什麽都不重要了,大不了給對方一個沒有實權的高官……


    淵男生無言以對,甚至有些紮心。


    作為陳青兕最器重的臂膀,此刻出現在新羅,目的為何,顯而易見。


    老參、靈芝、貂皮之所以珍貴,便是因為稀少,哪怕是產地東北,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難怪乙逸彥如此驚慌,難怪乙家要孤注一擲。


    淵男生皺眉道:“可不可以換取其他東西?老參、靈芝、貂皮,我們國中也不多。”


    乙逸彥顯然很是著急,說道:“那貴國有沒有貴重輕便之物?”


    淵男生確定消息之後,尋到了自己的父親。


    乙逸彥沒有好氣的說道:“唐廷在你們國中有細作,他們知道有人正不間斷的給伱們輸送物資,隻是不清楚到底是誰。現在已經懷疑到了新羅,就照他們這種調查方式,早晚都得查到我們身上。我們乙家拜你們所賜,已經沒有活路了。家父已經決定,為我乙家留下傳承血脈。”


    乙逸彥也緩和了語氣道:“我等決定去一處安全的地方,貴國並不安全。”


    淵男生一時語塞,他們真有足夠的金銀,也不至於以物易物了。


    乙逸彥歎道:“也隻好如此了……”


    乙逸彥道:“一個月。”


    乙逸彥急得雙手重重敲在桌子上,低吼道:“我們隨時都有暴露的風險,我們暴露了,兩萬石鹽,還有其他東西,你們也得不到。”


    但與之一同成名的便是劉仁軌:劉仁軌在進攻倭國的表現,在陳青兕前往倭國腹心地坐鎮,劉仁軌獨守百濟時的表現,還有與陳青兕配合治理百濟的表現,都展現出了自己獨當一麵的能力。


    乙家暴露,對於他們也是致命的。


    “少主!我們的人,並沒有察覺到有什麽異常。隻是百濟的劉仁軌在十日前來到了新羅,到底為了什麽,不知道。”


    乙逸彥堅決道:“我們此番逃離,無法帶太多重物。老參、靈芝、貂皮輕便昂貴,在任何地方都是珍稀之物,可以隨時換得立足之本。對了,黑水珍珠也可,那個更好。”


    淵蓋蘇文神態有些疲累,竟撐著拳頭昏昏欲睡,見淵男生來見,強打起精神,道:“大郎來了,快坐。老了,就是嗜睡。”


    但長白山上目前發現的稀罕物,也不過是老參、靈芝、貂皮……


    隻是三日,淵男生便收到了新羅的消息。


    淵男生、乙逸彥這才緩和了氣氛,相互如朋友般聊了幾句,各自離開了。


    “逸彥兄誤會了,家父行事磊落,幹不出這等厚顏無恥的事情。”


    “怕是不夠!”淵男生搖了搖頭。


    陳青兕此番鎮撫百濟,可謂名震天下。


    淵男生並不相信,乙逸彥當方麵的話,讓自己安插在新羅內部的細作打探情況。


    他感慨了一句。


    淵男生心中淒楚,自己這位父親哪裏是老了,分明是心事太重,寢食難安之相。


    自從陳青兕平定百濟內亂,淵蓋蘇文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如此下去,怎麽得了?


    淵男生忍不住道:“父親,還望您保重身體。高句麗,少不了你。”


    淵蓋蘇文揮了揮手道:“無妨,大郎有事說事。”


    淵男生將新羅乙家的情況細說。


    一想著將有兩萬石鹽,淵蓋蘇文也來了精神,聽淵男生說明情況,心中有數,說道:“你是想讓穢貊、靺鞨等部進山采集老參與靈芝?”


    淵男生道:“兩萬石鹽,足以讓我們渡過難關,值得如此。父親,您一直善待他們,也該讓他們為我們出力了。何況我們也不是白讓他們幹活,他們也需求鹽、糧食、茶葉,茶葉我們可以供給,糧食還有一些,鹽也可以分給他們一點。”


    高句麗境內有三片肥沃的土地,一片是大同江附近的平原,這裏現在被唐軍不定時的襲擾,已經顆粒無收。


    <divss="contentadv">但位於東北深處,還有兩處田地沒有受到影響,分別是圖們江流域的沃沮地,還有一處是三江平原。


    這兩地是不受唐軍襲擾的,依舊能夠為高句麗提供糧食。


    隻是沃沮地、三江平原並未得到開發,產糧有限,遠不比上平壤大同江附近開發了數百年的大平原。


    糧食也不過是勉強維持而已……


    淵蓋蘇文道:“如果可信,卻是值得。可萬一?”


    淵男生道:“孩兒也擔心如此,故而提出先試探性交易。至於最後的大交易……”


    他苦笑著說道:“孩兒覺得,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淵蓋蘇文也是語塞。


    他終於意識到什麽是隔行如隔山,總以為重新將鹽場建起來是一件輕易的事情。


    結果直到真的上手,才知道裏麵有各種門道,連最簡單的鹽池也是需要經過各種考量。


    導致了他們投入了不少,卻是一無所獲,浪費了許多人力物力,到現在也不過是摸出一點門道。


    他們的存鹽已經不多,等不到鹽場的成功產鹽。


    “也罷!”淵蓋蘇文道:“既然可信,那就安排吧。”


    淵蓋蘇文親自修書與穢貊、靺鞨諸部商議此事。


    高句麗與穢貊、靺鞨部相交數百年,名義上是從屬關係,實際上稱之為盟友最恰當。


    高句麗請求穢貊、靺鞨辦事是需要支付軍費的。


    此番動用他們儲存獵物過冬的時間去山裏采藥,作為條件,要一些糧食、物資合乎情理。


    淵蓋蘇文對於他們的要求也沒有異議。


    百濟,熊津。


    大都督府!


    刀劍交錯,當當之聲,不絕於耳。


    隨著時間的富餘,陳青兕便拉著李紅清比劍。


    相比其他姑娘的琴棋書畫,李女俠最愛習武,一手劍法得兩大奇人真傳。


    陳青兕刀法不俗,隻是缺少實戰經驗,正好借此磋磨一下,順便請教一些刀法。


    有一說一,李紅清的教學水平跟虯鬤客比,那是天差地別。


    虯鬤客是真正的武學宗師,隨便幾句話都能讓人醍醐灌頂,得他親自指點月餘功夫,陳青兕已稱得上刀中好手。


    而李紅清固然身兼兩家絕學,是一流高手,行俠仗義,鮮有敵手。所有的招法,她使用起來得心應手,可讓她教徒弟卻是一臉的茫然,完全不知如何入手,隻能憑著感覺想到什麽說什麽。


    陳青兕卻學的特別認真。


    他目的又不是真想學什麽高深的招式,能夠正大光明的與人家姑娘相處才是正事。


    陳青兕已算是刀中好手,但與李紅清相比,還是遜色許多的。


    交手多次,無一勝績,但進步顯著,已經隱隱能夠與之打的有來有回了。


    一刀揮出,陳青兕知再戰下去,怕是撐不住十合,腳下一軟,身子一個趔趄,倒在了一個芳香的懷抱。


    陳青兕並沒有多占便宜,而是立刻穩住身形,開口道歉。


    李紅清臉上微紅,鼻尖還有微微細汗,故作嚴厲,說道:“你這是急於求勝,對敵時可不能如此。”


    陳青兕一本正經的應道:“謝李娘子教誨。”


    “對了,剛剛有一招這樣的……”


    他說著用手中的唐刀一抖,斜裏向上一刺,說道:“這招可厲害了,剛剛嚇出了我一身冷汗。”


    李紅清見他練得不倫不類,道:“這是玉女拜觀音”說著做了一個示範。


    陳青兕學了幾遍都沒學會。


    李紅清氣得罵了句“笨死了”說著,很自然的拉著陳青兕的手,教他如何使力。


    陳青兕學的更用心了。


    這天,陳青兕得到劉仁軌從新羅寄來的信。


    陳青兕細細閱覽,信中主要寫明了初次交易完成,計劃一切順利,還在信中特別誇獎了乙逸彥此人。


    乙逸彥是新羅舊貴族,卻被金庾信收買,成為舊貴族裏的一枚暗棋。


    這習慣了演戲,練就了一身演戲天賦。


    陳青兕笑了笑,繼續向下看去,忽然目光落在了淵男生的身上,眼中神光驟現。


    淵男生!


    陳青兕自然知道這個人,還很熟悉。


    此人是淵蓋蘇文最鍾愛的長子,也是他欽定的繼任者,他很有才華,但是有一弱點,容易輕信他人。


    曆史上淵蓋蘇文病故以後,淵男生代立為莫離支,兼三軍大將軍,加大莫離支。


    原本在這個關鍵的時候,淵男生更應該穩定高句麗局勢,坐鎮中樞才對。然後他卻聽信他人,以弟泉男建、泉男產攝政。


    結果泉男建、泉男產趁機發動政變,殺了淵男生的兒子。


    淵男生被迫投降大唐。


    淵男生為人寬厚,曆史上遼東故地不穩,時有反叛之徒興風作浪,李治大膽啟用熟悉高句麗遺民的淵男生回遼東治理。


    淵男生回到遼東很快收拾了朝鮮郡王高藏聯合靺鞨等部族謀反所造成的混亂局麵,並改置州縣,招募流民,開墾荒地。同時減輕賦稅,罷除力役,獎勵耕織,發展生產,使安東都護治內恢複發展,穩住了遼東的情況。


    如果不是武周亂來,就淵男生穩住的東北局麵,絕對不至於讓契丹壯大的。


    淵男生、泉男建、泉男產!


    陳青兕嘴裏念著三人的名字,也許可以在他們之間做些文章。


    這就是穿越者的最大優勢,能夠看破他人的致命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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