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廢後上官遭難


    洛陽紫微宮後苑。


    武皇後繃著臉,楊姥在一旁陪著笑。


    “閨女,這事真怪不得你姐姐。都是……”


    楊姥左右看了一眼,說道:“你姐都說了,是陛下強迫的。她也沒有辦法,你姐一個弱女子,還能違抗聖意?”


    楊姥發動著親情攻勢。


    就武皇後的冷酷的性子,一般人的親情攻勢對他無效,唯獨楊姥例外。


    既有母女恩情,也有一並受兩位畜生兄長非人虐待的同病相憐。


    “好了,莫要再說了。”


    武皇後揉了揉腦仁,一臉的不耐煩,“回去告訴阿姊,收斂一點,別以為爬上了陛下的床榻就能為所欲為。玉棠院之事就是一個教訓……”


    她故意裝作大度,心中卻很是憋屈,隻是無可奈何。


    睡她姐姐的是李治,一個給予她一切的男人,失去了這個男人,她什麽都不是。


    她沒有膽子怪李治,而武順固然給了她一個教訓,卻也不能真將她如何,畢竟她現在確確實實已經爬上了皇帝的床。


    這已經成了既定事實。


    武皇後終究不是一般女子,與其跟自己的姊姊鉤心鬥角,不如強忍下這口氣,通過手段將武順拉攏過來,成為自己的一大助力。


    終究是姐妹嘛!


    盡管如此,武皇後心裏還是很不舒服的。


    楊姥見武皇後鬆了口,也安了心,最近李治壓根不理武順。而武順又因上了龍床,沒少得罪人。


    武順怕失去李治的寵愛,又惹怒了自己的妹妹,從而徹底失去靠山。


    人輝煌過以後,就回不去了。


    武順擔心自己回到以前的生活,央求著楊姥來求情。


    楊姥看著武皇後有些疲累,也很是心疼,拉著自己的乖女兒說著話,淚水卻啪唧吧唧的往下落。


    武皇後反而轉過來安慰母親了。


    此事過後,武皇後更進一步覺得自己的丈夫大唐皇帝也未必靠得住,培養自身勢力的心思也越發的堅決。


    無論如何,都得將李義府救出來。


    眼下就有一個機會……


    “娘,女兒這裏有一封信,伱出宮的時候帶出去,派人交給房刺史。”


    武皇後眼睛閃著光彩,她已經安排李義府在李治麵前露臉。


    這封禪將會帶來一波大赦,李義府所犯之罪,並非十惡不赦,在赦免名單中的。


    到時候將之請回京畿,如果能夠重新啟用,那是再好不過了。就算不被重用,也能留在京畿成為武家的智囊。


    武皇後繼續在暗中操作,要將李義府從荒蕪之地撈回來。


    武皇後那是一通操作,自詡勝券在握。


    但是……


    李治卻愈發不滿,他發現自己那個向來聰慧的武皇後這一次竟沒意識到自身的問題,反而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於是乎,李治又將上官儀請來,又來了一通抱怨。


    上官宅邸。


    上官庭芝走向自己父親的庭院,這一次並沒有什麽要緊之事,而是晨昏定省。


    古人重禮,凡為人子之禮,冬溫而夏清,昏定而晨省。


    也就是噓寒問暖……


    上官庭芝見院落寂靜,隻有書房點著瑩瑩燭火。


    “父親!”


    上官庭芝敲了敲屋門,等了片刻,竟無人回應。


    他又叫了一聲,提高了音量,扣門的聲音也重了許多。


    依舊無人回應。


    上官庭芝心下莫名惶恐,也顧不得許多,推門而入。


    卻見自己的父親正怔怔地看著麵前案幾上的東西出神,臉上滿是愉悅之色。


    不安的心落地,再一次叫了“父親”。


    這一下也讓神遊天外的上官儀回過神來。


    “是庭芝啊!”他收起臉上的笑容,皺著眉頭道:“為何不敲門?”


    上官庭芝解釋明白,隨即道:“最近父親整日愁眉不展,孩兒擔心父親憂鬱成疾,一時惶恐,這才推門而入,望父親見諒。”


    上官儀看著上官庭芝一臉的憂色,心下明白,定是自己最近的心情,讓孩子擔心了。


    上官儀近來確實心緒不寧。


    原因無他,陳青兕要回來了。


    上官儀自然知道,自己有今日,那是因為陳青兕的離開。


    現在陳青兕在百濟幹出了那麽大的事情,立了驚豔的軍功,此番以封禪使的身份回朝,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作為替代者,上官儀發現盡管給了他兩年多的時間發展,他還是沒有足夠信心壓陳青兕一籌。


    拒絕陳青兕當任封禪使,勸說李治將陳青兕留在百濟,上官儀在暗中出了好大的力。


    隻是李治召回陳青兕的心思決絕,他的各方努力都無任何效果……


    也因如此,上官儀那些日子一直心緒不定,在想如何鞏固自己的勢力,避免陳青兕再一次取代他的價值。


    這等廟堂之事,上官儀向來不會跟上官庭芝說的,不想讓他如此擔憂。


    “無妨,之前,為父確實為廟堂之事煩憂。現在一切都在為父掌控之中,我兒勿憂……”


    他說這話的時候,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之前他一直擔心,自己比不過陳青兕,畢竟陳青兕與李治之間,有著罕見的君臣相知的關係,陳青兕甚至得了隱相之名。


    現在上官儀卻不怕了,再親,還能有自己親?


    連廢後這等大事,陛下都與自己商議。


    除了自己,滿朝文武還有誰?


    之前上官儀聽李治抱怨,已經有了這個念頭,隻是茲事體大,上官儀不敢貿然行動,想先看看李治的態度。


    於是,他咬著武皇後不放,將與武皇後親近,參與當初廢王立武較為活躍的人下手。


    得到了李治的讚許,上官儀更加確信自己的想法,隻是在等一個機會。


    今日李治又尋他說話,言語中透著對於武皇後的不滿。


    上官儀知道機會來了,隻要自己促成廢後之事,區區陳青兕而已,又豈能撼動自己。


    這一回到家中,上官儀立刻就起草了廢後詔書。


    上官庭芝見自己的父親眉宇間的憂愁確實散盡也跟著高興,問好過後,放心的離去了。


    走出書房,上官庭芝回望了一眼,本因高興的事情,沒來由得一陣心慌。


    <divss="contentadv">第二日。


    李治一如既往的批閱著奏章。


    隨著武皇後不斷的接觸奏章,李治也常給予指點。兼之武皇後自身又刻苦不倦,又有極高的政治天份,對於基本的事務已經能夠做到遊刃有餘了。


    武皇後的存在,確確實實的替李治分擔了不少的壓力。


    但關鍵重要的奏疏,李治還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


    便如宰相們的奏章,這是武皇後沒有資格過目的。


    故而上官儀的《請廢武皇後疏》直接出現在了禦案上。


    李治看著上官儀的《請廢武皇後疏》,驚得手抖了一抖。


    這什麽情況?


    廢後?


    李治可從來沒有想過。


    上官儀?這是何意?


    李治臉色陰騭,低聲吩咐了一句:“將上官相公的檔案取來,莫要讓人知道。”


    皇帝要看臣子的檔案,自然是簡單的事情。


    隻是盞茶工夫,李治麵前就擺著上官儀入仕以後的一切履曆,看著履曆上刺眼的工作經曆,陰騭的眸子裏充滿了殺機。


    “來人,將上官相公請來。”


    李治的容貌本就偏向母親,帶著幾分女向陰柔,此方寒著張臉,更是格外陰森可怖。


    上官儀就在宮裏當值,很快抵達了貞觀殿。


    在上官儀入殿的瞬間,李治恢複了以往的柔和,還請上官儀入座。


    李治模棱兩可的問道:“上官愛卿,你這奏疏?”


    上官儀激昂道:“皇後專橫,海內失望,應廢黜以順人心。”


    李治想了想,說道:“如此,那就勞煩愛卿動筆。”


    上官儀更是激動,叩首道:“臣不負陛下!”


    他卻不知,他這個頭磕下去,李治在上方往下看,那目光就如看死人一樣。


    隨著上官儀的退卻,李治召來內侍,道:“將今日殿內發生的事情傳出去,讓皇後知曉。”


    孟津港!


    陳青兕大大的伸了一個懶腰。


    因為歸心似箭,他在與劉仁軌交接以後,拜別了依依不舍的李紅清,踏上了水師戰艦,從熊津港口直接橫渡東海抵達登州。


    為了早一日回家,見闊別已久的妻兒,他沒有做任何停留,直接登上了前往孟津港的船。


    舟艦順著黃河而上,日夜不停,


    直至今日正午,抵達了洛陽西北的孟津港口。


    洛陽作為絲綢之路的起點,經濟僅次於長安。


    但孟津港口的繁華,卻不是長安那邊的港口可以相比的。


    這裏除了是絲綢之路的起點,還是隋唐大運河的中心地,北方、江南的物資都需要在此地轉運。


    陳青兕並沒有動用自己的特權,老老實實的混跡在商隊之中,登上了中原大地。


    “先生,先生!”


    陳青兕這邊剛下船,耳中就聽到了熟悉的呼喚聲。


    “是張郎君!”


    周奎替陳青兕牽著冠軍神駒,指著不遠處說道。


    陳青兕也在同一時間看到了張柬之,跟他揮了揮手。


    張柬之快步來到近處,作揖道:“學生見過先生!多年不見,先生一切安好!”


    陳青兕道:“一切都好!”


    他說著上下打量著麵前的張柬之。


    張柬之本就年少老成,現在又於官場上曆練,氣質更加成熟穩重。


    尤其是對於張柬之,陳青兕是有意拔苗助長的。


    拔苗助長因人而異,如果是一般的天才,或許便會因為拔苗助長淪為庸才。


    但張柬之卻不一樣,他出身貧寒,少年老成,心誌堅定。麵對壓力,最初確實會不適應,但隻要給他時間,抗住了壓力,得到的收益將是巨大的。


    很顯然,張柬之抗住了壓力,得到了飛速提升。


    陳青兕可以確定,這個時代的張柬之會比曆史上的張柬之,更要厲害三分。


    “在大理寺幹的不錯!即便是在百濟,我也受到了不少對你的讚譽。”


    陳青兕沒有吝嗇讚美之詞。


    張柬之謙遜回禮。


    “走吧!我們路上談……”


    陳青兕想快一些回家,也察覺到了張柬之出現在這裏,怕是有事情跟自己說。


    “孟將怎知為師今日抵達孟津港?”


    陳青兕與張柬之順著人群南下。


    張柬之道:“學生不知確切時間,隻是覺得先生一定歸心似箭,由水路日夜兼程,也就這兩天抵達。學生昨日便來此,與隨從輪換守候。讓學生守到了……”


    陳青兕點了點頭,更堅定的自己的念頭,也不說話,隻是出了孟津港,在附近的大基縣尋了一家飯館休息用膳。


    他身旁除了周奎外,還有程伯獻以及李治安排給他的一百千牛衛調撥的護衛。


    這些人也就程伯獻勉強算半個自己人,其他人都不可信的。


    程伯獻身後有偌大的程家,程家忠於李唐王室,有些話也不方便讓他知道,免得他為難。


    陳青兕與張柬之尋了一個僻靜的包間入座。


    “可是發生什麽事情了?”


    張柬之肅然道:“上官相公給武皇後下大獄了,罪名是勾結前太子李忠謀反。”


    陳青兕有些平靜,又有些意外。


    此事件在曆史上發生過,所以他很淡然。


    在長安的時候,陳青兕因為上官儀的最終服輸,放下身段配合他推行盛唐體,有了幾分交情,知他有幾分君子之氣,不願見他重蹈覆轍,提醒過他兩句,讓他擔心為聰明反噬。


    陳青兕說道:“將情況細細說來。”


    張柬之道:“具體情況,學生也了解的不多。應該是上官相公不知作何緣由,突然提議廢後。陛下居然還同意了,隻是不知為何傳入了皇後的耳中。皇後急匆匆的麵聖,也不知說了什麽,陛下又收回了成命。緊接著武皇後便與許相公聯手,一起扳倒了上官相公。說他勾結前太子李忠……此事鬧得很大,也牽扯了不少的人。”


    他頓了頓說道:“也有一部分人上下打點,想要保上官相公。先生,學生覺得上官相公是被誣告的,但此事體大,不易摻和其中。學生恐先生不知京中情況,他人求於先生,以至先生草率答應,故而在孟津等候。”


    看著臉上有著疲態的張柬之,陳青兕感動的道:“孟將此心,為師愧領。”


    至於上官儀,陳青兕隻能說一句:這世上有兩種蠢貨,不值得救。


    一種是真蠢,一種是過於聰慧,以至於盲目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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