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大赦不赦,死不悔改之人


    陳青兕自身就是屬於激進派的一員,隻是他在激進中又帶著幾分保守。


    他自是希望將華夏的旌旗插到世上的每一個角落,隻是前提得步步為營,不能顧前不顧腚,更不能為此濫用民力,導致天下千瘡百孔,民不聊生。


    中亞太遠,大食國亦是不弱,西域尚未穩定歸心。


    此時為了幫助波斯複國,跟另外一個強國勞師數萬裏遠征,沒有一點的好處。


    待高句麗覆滅,東北穩固,西域歸心,中原經濟得到一定恢複,真要有機會,陳青兕都想會一會處於巔峰的白衣大食。


    畢竟甭管什麽理由,曆史上東西兩個超級大國的對碰,東方是輸了的。


    這仇還沒有發生,但陳青兕記得。


    不過……絕對不是現在。


    陳青兕也並不覺得大食國這一次的內亂是可乘之機。


    做著最後一次勸說……


    “阿羅憾將軍,大食國的哈裏發遇刺,不見的就是一次機會。大食國四大哈裏發到了阿裏·伊本·艾比·塔裏卜這裏已經因繼承問題引起了內亂。”


    “遜派與什派之間,一觸即發,內部早有分裂跡象……如果就此拖下去,可以肯定大食國的內戰,不可避免”


    “可現在哈裏發阿裏遇刺身亡,情況反而有利於大食。原本遜派的力量就強於什派,阿裏能夠繼承哈裏發的位子,靠的是血脈。他是大食法的創始人先知穆聖的堂弟及女婿,現在他遇刺身亡,遜派必然崛起,什派將無力抵擋於阻止……”


    “大食國反而因為遜派的崛起,避免了內部長期消耗,使得大食國的力量聚於一處。他們不會因為阿裏的遇刺而削弱力量,反而變得更加強大。”


    “此次大食國的變故,絕非利於波斯複國,反而加劇烏滸水域的危局……與其思考如何複國,不如加強防備。”


    “遜派一旦得勢,定會加快擴張,向所有信徒宣告自己才是大食國的正統。”


    麵對陳青兕這番話,阿羅憾是臉色蒼白。


    他想不到陳青兕對於大食國的局勢了解的如此透徹,分析的這般精準。


    對於唐朝的情報,阿羅憾的弟弟波斯王卑路斯是有所隱瞞的。


    哈裏發阿裏·伊本·艾比·塔裏卜遇刺後不久,倭馬亞家族的敘利亞總督穆阿維葉立刻做出了反應,他以大馬士革為首都,成為了大食國的掌權者。


    穆阿維葉是一位很厲害的角色……


    卑路斯對其極為恐懼,深知如果由他掌控大食國,波斯將複國無望,甚至連現在的立足之地都不存在。


    與其這樣,不如趁此機會,趁著穆阿維葉還未完全掌控大食國的時候,說動大唐出擊。


    阿羅憾對此並不清楚,卻也通過使者口中的敘述猜到一二。


    卻不想大唐竟有人將數萬裏之外的大食都分析的那般清楚,這份戰略遠見確實可怖。


    天下竟有陳尚書這樣的奇人!


    無怪他年紀輕輕,便有隱相之名。


    阿羅憾微微歎息。


    他相信陳青兕的判斷,隻是波斯的王叫卑路斯,是他的弟弟並,非不叫阿羅憾……


    自己的意見態度未必管用。


    “陳尚書的意思,阿羅憾必然一字不漏的匯報給大王知曉。”


    陳青兕也聽出了言外之意,阿羅憾自己對此事都不抱有希望。


    陳青兕也不再多說,話已至此,再多說無用了。


    波斯若是能聽他的,能夠保留自身一定的力量,對於唐王朝未來與大食作戰的時候有所助力,但有了一定自主力量的波斯,在取得一定優勢,聚集散落的部族以後,未必就會乖乖聽話。


    這國與國之間,利益才能永恒。


    換而言之,波斯真要不識好歹,盡管會少一支部隊,卻也能夠讓他們明白一個道理,喪家之犬隻有跟著主人才能有飯吃。西域有裴行儉在,吃不了虧。


    阿羅憾心事重重,直至宴會結束,也是滿腹愁容的姿態。


    陳青兕卻依然如故,左右對大唐影響不大,他也不願分神。


    阿羅憾離開洛陽前去拂林國的時候,陳青兕還特地去送行。


    作為阿羅憾為數不多的好友,李義琰也在其列。


    送走了阿羅憾,陳青兕、李義琰一同返回。


    兩人相談甚歡。


    尤其是談及科舉的變革,李義琰更是對陳青兕的改製讚不絕口。


    但其實李義琰自己就是老派科舉的受益者,身為武德五年的進士及第,他能夠步入仕途,也是靠著自己的老父親李玄德跟裴寂有一段往來。


    恰是如此,李義琰亦感科舉無足輕重,不過就是權貴換著法子的舉薦而已。


    進士及第,不過就是貴胄取悅的對象。


    可隨著陳青兕對科舉的改革,科舉取士漸漸成為風向。


    進士及第不再是權貴的玩物,而是天子門生,能夠得到曆練的機會。


    李義琰大為羨慕。


    交談中,陳青兕發現李義琰對於科舉竟有極深的研究,說起來是頭頭是道,很是意外。


    “員外郎對科舉可是下了一番功夫!”


    李義琰並不避諱,隻是道:“李某覺得科舉未來於國大利,將左右大勢,閑來無事便花費了一些時間研究。在陳尚書麵前,顯是班門弄斧。”


    陳青兕道:“智者所見略同,某也是這般想的。我輩讀書人,總歸要有一條相對公允的晉升之路。”


    在大唐武夫是有晉升階梯的,隻要立有軍功,別說是白身,就算是蠻夷,也能統領萬千兵卒。


    讀書人卻因各種原因,晉升之路受到了士族官紳的壟斷與把持。


    也因如此,才會有一個個的文人投身軍旅,楊炯才會寫出“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這樣的詩句。


    李義琰道:“這也是下官的心願!”


    陳青兕看了李義琰一眼,說道:“封禪之後,就該為新一屆的科舉籌備了。員外郎可有心成為考官之一?”


    李義琰大喜道:“下官自當不負尚書厚望!”


    陳青兕點了點頭,李義琰現在是員外郎。


    讓他主持科舉那是不可能的……


    李治現在對科舉很是重視,主考官至少也得侍郎之上的品級。


    不再如原來一般,陳青兕一個從六品的官就主持春闈。


    李義琰有接待阿羅憾之功,官聲能力也毋庸置疑,為他求一個考官的職位,不是難事。


    隨著天氣漸漸轉涼,動身前往泰山的日子漸近。


    陳青兕一直沒有等到李崇德的動靜,不免有著小小的焦慮,這家夥不會慫的不敢動手了吧。


    想著再等半月,還是不見李崇德,那自己就得動手了。


    陳青兕不太想過早的暴露自己。


    陳青兕不會也不敢小覷武皇後這位靠著權謀,站在這個時代權力之巔的女性。


    盡管現在她還沒有成熟,遠不是那個翻雲覆雨的武曌。


    <divss="contentadv">陳青兕相信經過一連串的受挫,武皇後不可能還不知道有人對付自己。以其性子,肯定已經懷疑上他了。


    隻是懷疑跟證實是不同的概念。


    他陳青兕現在並非尋常的小角色,他是有大軍功在身的隱相。


    即便是武皇後,也不敢不願輕易得罪。


    隻要她沒有實際證據,最多也就背地裏使絆子,除非讓她抓到一擊必殺的機會,不然就不敢將之得罪死。


    以武皇後的智慧,不會貿然招惹一個如此地位的重臣,哪怕自己再不喜歡。


    陳青兕並不懼與武皇後為敵,隻是身在暗處遠比明麵上更好行事。


    陳青兕耐著性子,再給李崇德最後幾日。


    這天朝會之上,陳青兕依舊在夢遊。


    陳青兕最善做官,他在朝會廟堂上極少發言。


    因為他是兵部尚書,兵部尚書負責兵事,而兵事向來極少在這種人多口雜的廟堂上商議。


    朝會上說的大多都是民生政策,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乃當官的金玉良緣。


    哪怕聽到好笑愚蠢的事情,他都不會多說什麽。


    憋笑,他也很專業。


    當然李治在私底下谘詢,那是例外。


    大多的時候,陳青兕就跟廟堂上的諸多大將軍一樣,當一個台柱站著。


    直到李崇德出列。


    “陛下,臣彈劾巂州刺史梁昭之貪汙受賄,慵懶成風,致使惡徒草菅人命,有失聖恩。”


    李崇德昂首挺胸,正氣凜然,一字一句,字正腔圓。


    陳青兕精神略微振奮,心裏哼了一句“終於等到你,還好我沒放棄……”


    李崇德為何彈劾梁昭之,陳青兕不清楚,但他既出手,定是奔著李義府去的。


    唐朝的諫官是一群很特殊的存在,在李世民的縱容下,諫官擁有左右輿論的力量。


    李治並不吃這一套,他遠沒父親李世民那樣的胸襟,誰敢像魏征欺負他父親一樣欺負他,小鞋一輩子都別想脫下來。


    當然對待大臣,李治還是沿用了自己父親的態度,有利於自己的把控。


    李崇德身為給事中,他這邊彈劾的奏疏一送達,得到李治恩準調查以後。


    諫官的程序開始運轉,監察禦史動身前往巂州調查。


    巂州刺史梁昭之有無問題,當然是有問題的。


    貪汙受賄多多少少都會有一點,身在巂州這種荒蕪偏遠之地,宗族的力量是能夠與地方官府對抗的。


    大多官員在這種地方,如果不收他們的錢,甚至連府衙基本運作都難以運行,並不經查。


    至於慵懶成風,致使惡徒草菅人命。


    這個既冤又是事實……


    巂州偏遠,州府內不少流放的惡徒,還有身居山裏的土著。


    他們好勇鬥狠,貪利輕生。


    為了一點蠅頭小利,都可能鬧出人命。


    然後往山裏一躲,三五年不出來,到底是死在山裏,還是跟著山裏的土著立足生子,難以確認。


    最後一樁樁一件件的命案,大多都是懸案。


    要怪刺史,有一說一,真怪不上,但說懶政卻是毋庸置疑。


    一告一準。


    梁昭之毫無懸念的受到了懲處,李義府不出意料的摻合其中。


    刑部。


    刑部尚書劉祥道看著手中的供狀,留意到了供狀裏涉及李義府的狀詞。


    李義府在巂州出手闊綽,每逢佳節都會往州府衙門送不少的禮物。


    盡管李義府官威猶在,地方官紳都很給李義府這個前宰相權臣的麵子,李義府自己也明白寄人籬下需要打點。


    此番這些打點物件,皆成了贓款。


    劉祥道看著李義府,想起了最近官場上流傳的消息。


    李義府的舊部打算利用封禪大典,讓李義府獲得大赦的機會。


    劉祥道出身官宦世家,對於當官的彎彎繞繞,清楚不過。


    想著李崇德當殿狀告巂州刺史梁昭之的事情,心中有數。


    畢竟在京中誰能不知李崇德將李義府請入族譜,又將之從族譜刪除的事情。


    前因後果,一下子明了。


    “李義府此人得好好查查,昔年他辜負聖恩,濫用陛下器重,無惡不作,其罪當誅……陛下心慈,留他性命,給他機會。卻不想即便遭貶於巂州,依舊不知悔改。”


    劉祥道大義凜然的說著。


    李義府落到他手上,肯定討不得好。


    當初李義府垮塌,劉祥道是李治欽點的主審官。


    因為李義府惡貫滿盈,天怒人怨,以至於民間百姓甚至寫了一份河間道行軍元帥劉祥道率兵大破大賊李義府的告書,滿長安的宣揚。


    這件事情也是劉祥道此生最經典的政績。


    現在李義府想要回來,劉祥道自是不願意的。


    火,也因此燒到了李義府的身上。


    貞觀殿。


    李治看著刑部遞上來的最終報道,將之重重的砸在案幾上,忍不住罵一句:“真是不知悔改的蠢貨。”


    越聰明的人,往往越容易鑽牛角尖。


    李義府落得如此田地,並不覺得是因為迷信之固,反而相信正是因為陳青兕吸取了自己的運勢,才會如此。尤其是聽到陳青兕這些年的成就,更堅定自己的想法。


    為了奪回被陳青兕吸去的運勢,即便身在巂州,他仍不忘派人找尋仙姑清虛子以及術士杜元紀。


    李治一直留著李義府還想留著他對付關東士族,現在卻令之大失所望。


    “大赦不赦,死不悔改之人。”


    李治在奏疏上留下了這麽一句話。


    氣憤難平的李治絲毫沒有留意到在他身側不遠的地方,武皇後咬著鋼牙,用力過猛,都滲出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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