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鬆一愣。


    他能拒絕嗎?


    現下是秋日,河水很冰哎。


    不過看著自家公子那副不自覺著急的模樣,他還是默默忍下心裏的苦,應道:“是。”


    隨後利落的摘去了配飾與刀劍,“噗通”一聲就入了水。


    因著薑翎醉酒,薑連山便吩咐舫船靠岸,此時已經接近岸邊,河水倒也不深。


    隻是葉鬆貿然下水,再拎著匣子濕漉漉的上船,實在太奇怪,也太惹眼。


    於是他直接遊回了岸邊,拎著浸滿水的木匣子找了個偏僻的地方上來,渾身是水,被夜風一吹,打了個寒顫。


    心裏想著,這次一定要向公子討個好處,最好是能休息一日。


    薑翎雖然眼睛閉著,可耳朵是支棱著的,隱約聽見周景安說了一句話,隨後便聽見有人落水的聲音。


    嘴角輕勾,好好看看她寫的情書吧,別太感動了。


    方才顧著演戲,還沒好好的賞景。


    薑翎站在船頭處,夜風緩緩吹拂,她剛喝了酒,全身發熱,此時被風一吹倒是舒服,她愜意的眯了眯眼。


    畫舫通體都掛滿了彩色燈籠,河邊的商鋪也都掛著燈籠,河水潺潺,水波漾漾,燈籠的光悉數映照於河麵上,使這黑夜都添上了萬分光彩。


    “好美啊。”她不由得感歎,這可比前世那些人造的水鄉夜景好看多了。


    舫船緩緩靠岸,薑翎被幾人攙扶著上了馬車,幾人也都悉數散去,各自歸家。


    倒是葉宣,葉謹和孟君遙遠地而來,今晚自然是回不去的,便跟著一起回靖南王府,休息一日,再做打算。


    周景安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兒,周嫿安都上了馬車也不見他上馬。


    他遠遠望了一眼薑翎,她臉頰紅紅,身子搖晃,醉意朦朧,像一抹被酒染過隨後漾開的醉胭脂。


    周景安隻看了一眼便匆忙低頭,不敢再看。


    聽見周嫿安的催促,有些磕巴,“這就上馬,回府。”


    薑翎乖巧的任她們擺布,回了錦雲苑後簡單泡了澡便一頭紮進床榻裏,沉沉睡去。


    而周景安這邊卻是秉燭難眠。


    葉鬆成功撈起了木匣子,此時那東西還沾染著水漬,靜靜的放在他書房的桌子上。


    他擺擺手,“我命人煮了薑湯,你快去喝些驅寒,配飾和刀劍放回了你的房間,你明日休息就是。”


    葉鬆眼眸一亮,也不矯情,抱拳行禮後就出去了。


    檀木的匣子此時被水浸泡過,顏色呈現棕黑色,雖然裏麵的水已經排盡,隻是水漬還在不斷往外滲出,已經在桌子上留下一道水跡。


    周景安打開匣子,看見裏麵滿滿一遝的書信,已經全部被水浸透。


    他拿起上麵的第一封,信封上沒有署名,一個字都沒有,他猶豫片刻,還是拆開了。


    被水泡過的紙張十分脆弱,他隻是輕輕一揭,便不小心撕開了一個口子,隨後便更加小心謹慎。


    緩緩將信紙展開,他匆匆一過,便知曉確是薑翎的字跡。


    飄逸灑脫,俊逸秀美,字跡飽滿,筆鋒有力。


    其實並不像一個閨閣小姐能寫出的字。


    周景安眼神輕輕的落在紙上,上麵寫著“禮元六年十月二十四......”


    他的眼神一頓,是昨日寫的。


    “禮元六年十月二十四,明日便是我的生辰,隻是他不會來給我慶賀生辰的,我早已和他說過,不會再去他麵前糾纏的......”


    ......


    “禮元六年十月十五,我已有半個月不見他了,今日知曉,他得了會元,我就知道他一定可以的,我為他歡喜極了......實在沒忍住去找了他,隻能以討要東西為由與他說話,他卻隻想草草敷衍了我,我是再沒臉去纏鬧他了......”


    ......


    “禮元六年九月三十,他今日又救了我,當我看到他的那一刻,隻覺得周遭一切都已不見,唯有他在我眼前,站在我身前護著我......”


    周景安連續拆開幾封,心裏湧出一絲欣喜,又堵得慌。


    他把所有的書信都拆開,擺了滿桌。


    一封一封看過來,能夠看得出不是一日寫的,是積累了許久,且薑翎的每一種情緒都能夠從字裏行間裏讀出來。


    初見時的驚喜與慌亂,再見時的羞澀與窘迫,之後假裝偶遇的忐忑與期待,再到後來的克製與怯懦......


    周景安看著這滿滿一桌子的書信,上麵的每一句、每一個字都是關於他的,耳朵上忽然躥起一股熱意,讓他的睫毛微顫。


    [叮~男主好感值上升兩點,目前好感值為36。]


    薑翎那邊已經沉沉的睡去與周公下棋了,沒有聽見係統播報的聲音。


    他的眼睛胡亂的梭尋,心跳悄然加快。


    隻是稍一垂眸,他便看見了其中的一句。


    看時間,是在薑翎劫後餘生之後不久寫的。


    “......我已然知曉先前所做之事欠妥,給他帶來許多麻煩,也不該使用那些手腕來為難沈清茹,所以才招來殺身之禍,我決心改變了,隻是不知能否贏得他的原諒,能夠多看我一眼......”


    周景安緩緩呼出一口氣,又想起先前薑翎一見到沈清茹和他便一副害怕怯懦的模樣。


    是經曆了很大的變故,所以才使她的性情大變。


    葉柏見書房的燭燈一直未熄,忍不住敲門,得了他的允許才進去,勸道:“公子,現下已經快要子時了,還是早些休息吧。”


    沒有得到回複,他稍一抬眼,便看見了周景安別扭的模樣。


    眼神飄忽,臉頰隱隱現出紅色。


    葉柏一怔,想到了不太合適自家公子的描述。


    這不妥妥的情竇初開的少年郎嗎?


    他與葉柏自小便跟在周景安的身邊,眼見著他一步一步、腳踏實地的成長到現在這副模樣,從未行差踏錯一步。


    他家公子,永遠都是一副冷靜成熟的樣子。


    容貌上乘,身姿挺拔,家世富貴。


    他的性格沉穩自持,早年便比其餘的同齡人更加成熟穩重,性子剛毅清冷,卻又飽含熱忱與善良。


    他聰明多慧,善於布局與算計,同時又練有一身好武藝,當真是文武全才。


    對待他們也從沒有主子的高高在上,拿他們當做朋友一般,所以他們才會如此忠心耿耿。


    他們與周景安之間,是真心換真心。


    要葉柏說,他家公子便是天上的謫仙,無一不完美。


    可是單單在一個情字上,倒是有些一竅不通。


    雖然周景安不說,他們也都知道他的顧慮,不就是怕他有了夫人孩子,給他們招來小人的覬覦,平添苦難嗎?


    葉柏歎氣,可是也不能一輩子不成家吧?


    他可是還盼望著迎接小少爺呢。


    他又悄悄打量了一眼周景安,內心琢磨,現在的公子很不對勁。


    “葉柏。”


    周景安忽然出聲喚他,給他嚇了一跳,忙低頭應道:“屬下在。”


    他正默默等著吩咐,卻不見下文。


    鬥膽抬頭看過去,就見周景安握拳掩唇,一隻手搭在桌子上,輕輕敲著,臉色別扭,狀似無意的問他:“那個......你覺得薑姑娘她......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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