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贏,為什麽要去永安寺?”


    路上。


    寧祿山冒著大雨,與秦贏並駕齊驅。


    他和秦贏已經很熟了,便不再用敬稱,這也是秦贏自己要求的。


    秦贏說道:“永安寺有我要的賬本。”


    “賬本?”寧祿山一臉不解。


    他現在還不知道賬本是什麽。


    見此,秦贏快速地將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這聽得寧祿山心驚肉跳,滿臉駭然,暴怒吼道:“這幫畜生,竟做出此等喪心病狂的事!”


    他兩眼燃燒著火,肺都快炸了。


    “寧叔,待會兒有勞你封山。”


    “看見和尚逃跑,不用客氣直接殺了,隻要留下一個叫靜海的就行。”


    寧祿山點了點頭,拍胸脯保證,“放心,一隻蚊子也別想飛出去,你安心去做想做的。”


    ……


    江南之南萬法山,即永安寺。


    地處高峰,終年雲霧繚繞。


    風景秀美,寧靜祥和。


    秦贏的隊伍,冒雨狂奔兩個時辰,胯下戰馬從最初的受冷,但如今鼻孔熱氣騰騰。


    終到永安寺山腳下。


    抬頭望去。


    一陣陣佛音蕩漾在這群山密林之間,似連這漫天飛舞的雨水都染上佛性。


    不僅是他,眾多的鐵浮屠,青龍營也一並抬頭,眼中透著一絲震驚。


    通往山頂的是一條長長的青石台階。


    這台階不知何時修成,滿是古韻,直通山頂,而那萬法山頂似乎有佛光穿破雲層,在雨中竟還有陽光灑落,極其的壯觀神聖。


    古老的寺廟充滿了歲月的斑駁與滄桑。


    那怕相隔了數千米,依然能震撼人心。


    禪音嫋嫋,香火繚繞。


    秦贏再看四周,青石台階上,縱使暴雨如注,仍有信徒三步一拜,九步一叩,雙手合十口念佛號,虔誠地往上而去。


    這些人中,有老人婦孺,精壯男子,無一不是充滿敬意,好似那山頂的寺廟,便是他們靈魂的最終歸宿。


    這一刻,秦贏終於知道為什麽李二河會把賬本藏在此地。


    那雙深諳人性的眸子,迸射出一股恐怖殺機,他正是借用這永安寺的神聖與超然,來掩飾其暗中的罪孽。


    正所謂燈下黑。


    誰能想到一個超脫俗世,人人向往的聖地之中,竟藏著一本血淋淋的惡源?


    “秦贏,這怕是不好下手啊。”


    寧祿山眉頭皺成了山川。


    他沒想到這鬼天氣,還有來禮佛的人。


    寒冬大雨都阻擋不住,可見心有多誠。


    貿然封山,恐怕會引起強烈不滿。


    秦贏卻是冷笑:“按原計劃行事。”


    寧祿山勸道:“等人少了再行動吧,現在禮佛人多,不好下手啊。”


    秦贏眯眼:“我們已經到山下,山上的和尚應該也發現我們了,等?等他們逃跑麽?”


    “遲則生變,所有鐵浮屠跟我上山,不管那寺廟裏住著佛還是魔,統統抓出來!”


    “賬本必須到我手,誰敢擋路就殺誰!”


    他發了狠,揚起馬鞭一抽。


    戰馬嘶鳴,朝山頂而去。


    鐵浮屠迅速跟上,百騎轟鳴,地動山搖。


    “封山!”


    見此,寧祿山不好再反對,他大吼一聲,青龍營亦是魚貫而出。


    與此同時。


    永安寺中。


    “主持,鐵浮屠來了!帶隊的是九皇子秦贏,就快到山門前。”


    一名武僧快步衝進來稟報。


    秦贏的隊伍浩浩蕩蕩而來,毫不掩飾。


    這自然是躲不過永安寺的耳目。


    聽得武僧稟報。


    寺廟中不少僧人皆是嘩然,麵麵相覷。


    “九皇子秦贏?他來做什麽,難不成是燒香禮佛?”


    “不可能,禮佛還帶騎兵做什麽?”


    “我聽說他可是個狠人,殺人不眨眼,這種人會禮佛麽?我看來者不善。”


    眾僧雲雲,言語中卻並未有半分對皇子的敬畏。


    “聒噪。”


    突然一言出,嘈雜聲瞬息安靜。


    說話的是主持。


    永安寺主持靜海和尚是個年輕人。


    約莫三十歲。


    生的一副好皮囊,眉清目秀,皮膚白皙。


    眉間一點紅,耳垂長於人。


    兩眼平靜如水,細看卻似無底,透著一股與年齡極度不符的深邃。


    隻看外表,猶如活生生的佛陀。


    “主持,咱們怎麽辦?”


    “秦贏一定是為了那賬本而來,唉,咱們就不該插手李二河的事,如今他死了也就罷,竟還將這火燒到咱們身上。”


    “怕他作甚?咱們手裏有賬本,他若相逼,咱們就反了!拿著賬本去找狐氏門閥,以後吃香的喝辣的。”


    “也對,咱們寺內武僧數百,弟子上千,個個都是高手,還怕他不成!”


    眾人紛紛獻策。


    這言辭之中可絲毫沒有佛門悲天憫人,慈悲為懷的意思。


    反而更像強盜山賊。


    靜海微微不悅的訓斥道:“噤聲!說過多少次了,我們是僧人不可嗔怒。”


    聞言,眾人渾身一凜,低頭不再說話。


    他們似乎很敬畏靜海和尚。


    靜海主持微微沉默,而後忽然輕笑道:“賬本藏匿隱蔽,諒他找不到,退一步說,他找到了也無妨,賬本用梵文書寫,他一個漢朝人看得懂?”


    “我們隻要死不認賬,就說賬本是佛經,他看也看不懂,又能如何!”


    羅漢堂的武僧之首清怒雙手合十,恭敬的問道:“他若不講理,我等如何應對?”


    靜海主持緩緩站了起來,充滿佛性的五官卻是獰笑,更像是戴了佛陀麵具的厲鬼。


    隻見他胸有成竹的道:


    “他不敢。”


    “永安寺是江南的聖地,信徒數萬,他敢對我等動粗麽?也不怕江南的百姓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


    清怒抬頭亦是冷笑。


    主持說的不錯。


    永安寺有數萬的信徒,他們甚至將主持的話當成佛喻,秦贏敢動手?


    那就是和江南的百姓為敵。


    朝堂人最怕什麽?無非就是民亂。


    他是皇子,不會不考慮這些的。


    此刻,山門外。


    永安寺那古老斑駁的朱紅大門前,秦贏策馬而立,虎視眈眈看著。


    從外往裏看。


    大雄寶殿四個古字映入眼簾。


    殿中香火鼎盛,香客眾多。


    三尊大佛端坐其中。


    九丈的金身,輝煌宏偉。


    佛陀腳下香客跪拜,佛音震耳,心向虔誠。


    嘈雜的聲音此起彼伏。


    “求求佛祖保佑江南再無戰亂,保佑保佑,我今年要開市做生意,一定要保佑沒有戰亂,讓我安心做買賣。”


    “有佛祖鎮壓,江南必定永保安寧,魏人不敢再來進犯。”


    “永安寺,佛光普照,前些日子我渾身都疼,來拜佛後反而好了,真神了。”


    “哈哈,佛祖保佑我今年生一個大胖小子,我必來還願,捐十萬貫香油錢。”


    他聽著香客的喜樂,秦贏忍不住嗤笑。


    這幫愚民,竟然來求佛保佑魏人再不進犯?


    前些日子魏人尚未退兵,佛在哪兒?


    魏人進犯江南時燒殺劫掠,佛又在哪兒?


    我他媽的拚死拚活打退呂鳳,你們不來拜我,反而來拜這個鍍金石像。


    人信佛,捐錢給佛重塑金身,佛不語照單全收。


    人有難,你這大佛便坐在山門中,兩眼不看雙耳不聞,真不知道有什麽好拜的。


    看著廟宇中的金碧輝煌,簡直比皇宮還富麗三分,再想到江南難民無數,凍死餓死不知多少,秦贏心裏一陣膈應。


    你佛門不是慈悲為懷麽,百姓如此虔誠跪拜你,為何不見你下山救人?


    秦贏深吸一口氣,“去把靜海和尚帶出來!”


    “他敢反抗,打到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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