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江南提前趕回了羅平。


    高妍還有一個項目要跑,但衛江南已經在北都待不下去了。


    當即向高妍匯報了情況,高妍讓他立即趕回羅平處理此事。


    縣裏發生了命案,公安局長卻一直“優哉遊哉”地待在北都不回去,被人抓住把柄攻擊一番,也有些麻煩呢。


    尤其衛江南還是新上任的公安局長,更加要注意這些問題。


    回羅平之前,李樂泉就已經在電話裏將案情基本給他匯報清楚了。


    嫌疑人向鳳嬌,女,二十四歲,退伍女兵。原在陸軍某部服役,三年義務兵。前年退伍返回原籍,安排在街道工廠上班。


    聽到這個安置,衛江南就很清楚,這個向鳳嬌應該是底層。


    城市女兵,本來就比較稀少,部分女兵在部隊都能留下來,要麽考上軍校,要麽轉誌願兵(專業士官)。


    部分退伍回原籍之後,隻要家裏有一定的關係,都能分配一個較好的單位。


    就算解決不了公務員身份,一個工勤編,總是能拿到的。


    向鳳嬌回家之後,居然安置在街道工廠上班,可想而知,家裏應該是沒什麽關係的。


    2003年,街道工廠本來就很少了。


    所謂街道工廠,是集體所有製,七十年代開始,為解決城市待業青年的問題而搞起來的,大多都是小廠,技術含量極低,比如釘子廠,紐扣廠,小五金廠,小型機加工廠或者小服裝廠之類,五花八門,不一而足。


    這種廠子的共同特點就是:規模小,技術含量低,管理鬆懈,競爭能力幾乎沒有。


    主要靠當地政府撥下來的訂單生存。


    這種工廠的產品質量可想而知。


    在計劃經濟時代,還能勉強生存,但工資待遇什麽的,都不高。就是解決個吃飯問題。


    八十年代,全國開始進行經濟改革,首當其衝的就是這些街道小廠。


    因為完全沒有市場競爭力,所以九十年代開始,就有大批街道小廠倒閉,地方政府想方設法也挽救不了,造成了大批的街道廠工人下崗待業。


    在整個九十年代,這都是全局性存在的大問題。


    各地為了解決這些下崗職工的問題,想盡了辦法,花了十幾年時間,才勉強消化完畢。


    羅平自然也不例外。


    現在還剩下的為數不多的街道工廠,雖然勉強生存,效益也是極差。


    說白了,真的隻能解決吃飯問題而已。


    向鳳嬌家裏,但凡稍微有一點過硬的關係,也不至於把她安排到這樣的工廠去。


    向鳳嬌父親早逝,是母親辛辛苦苦將他們兄妹倆撫養長大。


    可能因為從小缺乏父親的管教,向鳳嬌的哥哥染上了喜歡賭博的惡習,將家裏本就不多的積蓄折騰得精光,還把工作給弄丟了。


    向鳳嬌倒是打小聽話懂事,知道心疼母親,一直都幫著母親幹些家務,在學校也遵規守矩,雖然沒能考上大學,卻光榮地加入了解放軍,成為一名軍人。


    不過三年義務兵服役完成之後,回到家中,家裏的情況更加糟糕。


    母親逐漸年老,體弱多病,不得不申請病退。


    說起來,向鳳嬌那個街道工廠的工作,都還是“頂職”得來的。


    頂職也是那個年代的特色。


    就是普通工人退休之後,子女可以頂替他們的職務,繼續去原單位上班。有時候,普通幹部退休,子女都可以頂職。當然,不一定能繼續當幹部,隻能解決職工編製。


    但好歹也算是有個鐵飯碗。


    至於你問,領導幹部的子女能不能頂職?


    嗬嗬,瞧你這話問的,一點常識都沒有!


    領導幹部的是什麽人都可以當的嗎?


    他們的子女,需要頂職嗎?


    看不起誰呢!


    八九十年代,高中畢業之後能考上大學或者大中專院校的比例本來就不高,大多數年輕人,高中畢業就要麵向社會。


    能夠頂職,是非常不錯的一個前途了。


    當然,前提是他們的父母,勉強能夠符合退休的條件,要是不符合退休條件,那也不行。


    原本這樣的操作,進入二十一世紀之後,就逐漸廢除了。


    不過街道工廠嘛,本來就不是什麽受歡迎的單位,那些家裏有關係的,你求著他進人家都瞧不上呢。


    也就向鳳嬌這種家庭,沒有其他門路,隻能頂職進街道廠上班。


    向鳳嬌的哥哥向明理,繼續爛賭。


    並且越陷越深。


    而且這人沒一點深淺,明知自己是個這樣的家庭環境,還在到處欠高利貸。


    “為什麽這樣一個人,那些放高利貸的,還願意借錢給他?”


    在電話裏,衛江南有些奇怪地詢問李樂泉。


    放高利貸的又不是傻子,這麽一個窮得一塌糊塗的爛賭鬼,把錢借給他,怎麽要得回來?他哪來的償還能力?


    李樂泉解釋道:“是這樣的,局長,有兩個方麵的原因。第一個,是覺得他家裏應該還有點積蓄,好歹也是街上人。”


    這年頭,城市和農村的差別還是存在的,在大多數人眼裏,街上人好歹也有點底子。


    爛船還有三斤釘呢。


    “第二個,是向明理家裏有棟老房子,是臨街的,縣裏前段時間不是有計劃要對小柳巷那一帶進行老城區改造嗎?那幫人就想著,一旦拆遷,那向家就能得到一筆拆遷款。這筆錢,也被他們盯上了。”


    “還有就是,他們以為向鳳嬌從部隊退伍之後,會有一筆退伍安置費。”


    好吧,這幫放高利貸的,真是能把人算計到骨頭縫裏去。


    石頭都能給榨出油來!


    而被殺的老混子,名叫李豪,倒是個很牛逼拉轟的名字。


    三十幾歲,一貫的不務正業,遊手好閑之餘,特別喜歡沾花惹草。


    在小柳巷那一帶,簡直就是人厭鬼憎的。


    這個家夥仗著背後高利貸團夥的勢力,這一年多來,不住地糾纏向鳳嬌。據李樂泉說,向鳳嬌不止一次向城關派出所報警求助。


    但城關所那邊,也一直都沒有什麽好辦法。


    這是民間糾紛好嗎?


    最終導致了這次命案的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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