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臨近,臘月二十幾。


    各地的年味都很濃了。


    高山縣城關鎮的大街上,人流摩肩擦踵的,熱鬧非凡。


    但對何天涯來說,這個年,著實難過。


    他今年已經三十二歲,依舊還是個輔警,改製之前,就是個聯防隊員,還不是那種有單位推薦的,就是個臨時工。


    說起來,何天涯讀書時也是個心高氣傲的主,雖然家庭條件一般,但成績還算可以,不敢說考個名牌大學,考個一般的大學,或者上個大專,還是很有把握的。


    九十年代初期,大專生乃至中專生都是包分配的,前程很不錯。


    誰知造化弄人,高考的時候,湊巧感冒了,發揮失常,不要說大學,連中專都沒考上。


    家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送進派出所去當了個聯防隊員,好歹算是有個工作。


    對於不了解內情的人來說,聯防隊員似乎還是個不錯的崗位,不管怎麽說,也是在派出所上班,能穿警服呢。


    在外人麵前,挺威風。


    實際上,聯防隊員的待遇並不高。


    在派出所屬於最底層。


    苦活累活危險活,他們都得衝鋒在前。


    這些都沒啥,何天涯能吃苦。


    關鍵是,出了事,他們就是背鍋俠。


    何天涯見過好幾次這種情況,工作上一直小心謹慎的,生怕有朝一日,這種事情落到自己頭上。


    十來年下來,何天涯早已被磨平了棱角,但沒想到,依舊還是躲不過。


    誰能想到,陪老婆逛個街,能逛出那麽大的禍事?


    本來是履行自己的職責,製止三個小混混當街耍流氓,調戲兩個鄉下來的小姑娘,結果那三個小混混卻特別囂張,一言不合就開幹。


    何天涯一開始還比較克製,隻想製服這三個小混混。


    他其實是比較能打的,在派出所當了十多年的聯防隊員,經驗很豐富。


    赤手空拳,三個小混混都不是他的對手。


    小混混急了眼,當即掏出小刀子。


    何天涯的老婆見勢不妙,上前來阻止,卻被小混混劃傷了。


    這下算是徹底激怒了何天涯,不管三七二十一,操起店鋪門口的板凳就是一通砸,當即將三個小混混打得頭破血流,其中最囂張的那個,直接被打斷了腿。


    也是該當何天涯倒黴,沒想到這個斷腿的小混混,竟然是個有來頭的。


    老爸是縣裏某局的局長。


    在高山,不大不小也算是個“中等家族”。


    局長聽說自己兒子被派出所輔警打斷了腿,頓時大發雷霆,一狀告到縣公安局,直接治了何天涯一個故意傷害,把他抓進去了。


    現在的情況是,何天涯不但要承擔高額的醫療費,還有可能麵臨牢獄之災。


    何天涯的妻子謝建紅著了急,趕忙將家裏所有的積蓄都拿出來,又找親戚朋友借了點,湊夠兩萬塊錢,去醫院交了醫藥費。


    又買了點水果,跑到局長家裏去求情,希望局長高抬貴手,放她男人一馬。


    結果局長說,這事沒有五萬塊錢賠償,談都不要談。


    謝建紅頓時如同五雷轟頂。


    她跟何天涯一樣,都是臨時工,家裏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條件擺在那裏。為了交醫藥費,已經把家底完全掏空,五萬塊錢,那是真正的天文數字。


    把全身的血全賣了都不夠!


    謝建紅無奈之下,隻能在局長家門口長跪不起。


    誰知這一來,更加惹怒了局長,一個電話過去,將派出所的人叫了過來,將謝建紅拖走,威脅她下次再敢來鬧事,直接拘留。


    謝建紅失魂落魄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最後還是派出所一個跟何天涯關係不錯的輔警偷偷告訴她,讓她去找衛江北試試看。


    “嫂子,我聽天涯哥說,他和那個健康大藥房的老板衛江北是同學……衛江北如今是大老板,他弟弟還是羅平的縣領導,你去求求他吧,或許有用……”


    “要不啊,這次天涯哥真的有麻煩。你不知道,得罪了蔣局長,就算是我們所長,都不敢幫你說話的……”


    “天涯哥也是的,招惹誰不好,偏偏要去招惹他。”


    “蔣局長那個人,出了名的心眼小,在縣裏關係又強,我們小老百姓,鬥不過的……唉……”


    謝建紅苦笑著說道:“怕是沒用,我都隻見過衛老板一次,他們上次同學聚會時……聽我家那個說,他們在學校的時候,也就是普通同學關係,不算什麽好朋友……這麽大的事,人家願意幫忙嗎?”


    輔警一聽也有些撓頭:“這個我也說不好……眼下不是沒辦法了嗎?”


    “死馬當活馬醫吧。”


    “天涯哥是個好人,我們大家都不希望他這樣被人家坑……”


    萬般無奈,謝建紅隻好硬著頭皮,拎著那些被蔣局長扔出來的水果,去健康大藥房找衛江北。


    說起來也是巧了,謝建紅到的時候,衛江北正好從外邊開車回來。


    “衛老板,救命啊……”


    謝建紅不管三七二十一,當街就給他跪下了,重重磕下頭去。


    將衛江北搞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回過神,急忙將謝建紅拉了起來,嗔怪道:“嫂子,你這是怎麽了?唱的哪一出啊……”


    健康大藥房旗艦店,就在縣政府大門外不遠處,人來人往的,立馬就有人圍過來看西洋鏡。


    謝建紅嚎啕大哭起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訴說起了心中的委屈。


    “他們,他們太欺負人了,太欺負人了啊……”


    “明明,明明是他們先耍流氓,先動的刀子,現在卻把我家何天涯抓起來,說是要判刑……沒有五萬塊錢,就讓他去坐牢!”


    “太欺負人了!”


    衛江北聽著,臉色也漲得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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