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還沒搞完,林學勇的老婆就給他打電話了,很緊張地壓低聲音問他出了什麽事,家裏來了好幾撥客人,都帶著重禮,口口聲聲是拜訪林指揮長的一點小意思。


    把他老婆嚇得夠嗆。


    林學勇的老婆姓廖,有一個很古怪的名字,叫廖蜜蜂,和林學勇是初中同學,衛校畢業後在大義縣人民醫院當護士,是個老實人。在人民醫院工作了十幾年,也沒撈到個“一官半職”,病室護士長都沒混上。


    對於今天發生在縣委大院的一切,她一無所知。


    照常下班回家做飯,帶孩子。


    誰知入夜時分,就發生了這種“驚天變故”,一個個挺胸凸肚的大老板,帶著隨從,拎著煙酒特產紅包等禮品,登門拜訪來了。


    這些客人一看就氣度不凡,明顯是見過大世麵,家財萬貫的主兒。


    但對廖蜜蜂都很客氣,一口一個“嫂子”的叫,滿麵堆笑。


    廖蜜蜂哪裏見過這種架勢,被嚇得膽戰心驚,忙不迭地給林學勇打電話,希望他能夠給個合理的解釋。


    林學勇很冷靜地告訴他老婆:“把禮品都退給他們,你跟他們說,工作上的事,到辦公室談,不要來家裏。”


    “記住,任何禮品都要退掉,一點都不能留!”


    語氣非常嚴厲。


    “哦哦,我知道了……那個,到底出了什麽事啊?”


    林學勇上學的時候是學霸,成績老好,他老婆對他一直都是佩服加崇拜的,對他說的話,很聽得進去。


    “沒什麽,等我回家再跟你說。”


    又交代了幾句,林學勇掛斷電話,準備回席上,一轉身就看到了梁金凱。


    梁金凱似笑非笑地望著他,說道:“學勇,和你聊幾句吧……你現在,不是普通幹部了,負責那麽大的一個項目,以後啊,這思維模式要改。”


    “尹誌彪,李成富這些人,哪個是省油的燈?”


    李成富是另外一個競標建築公司的老板,在大義也是極有勢力的。


    “像你這樣,下午在工地上往死裏得罪人,不合算啊。”


    “是,你現在走上風,衛縣長信任你,但下邊的很多情況,衛縣長未必完全了解。尤其尹誌彪李成富這些人,都不是什麽正規出身,行事作風和體製內是完全不同的。有時候可未必會跟你那麽講規矩,所以,做人還是要懂得變通啊。”


    “沒必要往死裏得罪他們。”


    “還有一點,你也要考慮清楚。你歸根到底是大義人,衛縣長可不會在大義工作一輩子。按他這個架勢,頂天了在大義幹個幾年,一定會高升的。等他走了,你還得在大義工作。”


    “所以啊,凡事都要給自己留後路。”


    “學勇我跟你說實話啊,也就你跟著我那麽多年,是個老實人,我才跟你說這些。換一個人,我都懶得理他。”


    “你自己好好考慮考慮吧,哥哥我可都是為你好!”


    說著,便伸手拍了拍林學勇的肩膀,笑著走了。


    林學勇愣在那裏,臉上神色變幻。


    隻不過片刻後,眼神就重新變得堅定起來。


    因為聚餐的人比較多,這一頓酒鬧騰得比較晚,林學勇回到家,差不多八點半了。


    他住在縣人民醫院的家屬樓。


    人民醫院效益比較好,老早就建了職工家屬樓,廖蜜蜂分了個兩居室的房子。因為他們兩口子都要上班,老嶽母退休後就住在這裏幫他們帶小孩。四口人擠著兩居室。


    現如今,客廳裏坐滿了人,更顯得擁擠。


    見林學勇進門,原本在客廳裏高談闊論的幾位大老板,立即站起身,笑哈哈地迎上前來,滿耳都是“林指揮長”的尊稱。


    林學勇見狀,也有些吃驚。


    他在城投公司工作多年,倒是和這些人都打過交道。


    已經向縣政府提交了競標書的五個公司老板或者老總,除了尹誌彪,居然全都來了。


    林學勇雖然是個書生意氣,不懂得請客送禮那一套人情世故,但基本的“原理”他還是明白的。


    送禮這事吧,難道不應該是偷偷摸摸地私下進行嗎?


    哪裏會像現在這樣,幾個競爭對手,一股腦兒跑到他家裏來!


    這是一點忌諱都不講究了!


    不過仔細想想,林學勇又明白過來。


    老板們這是誰都不想被人占了先機啊。


    萬一你這時候講一下客氣,林學勇就已經先答應別人了,咋整?


    不管怎麽樣,肯定要先在林學勇這裏掛個號,給他提個醒——指揮長,我可是懂事的,你千萬別隨便答應別人啊。


    他給你多少,老子出雙倍!


    林學勇先是和他們一一握手,寒暄幾句之後,也不落座,臉色一沉,說道:“各位老總,不是我林學勇不懂禮數,實在是這兩天太忙了,縣裏等著我拿規劃出來,我就不多留大家了,請各位老總多多原諒!”


    說著,就雙手抱拳,拱了拱手。


    “哈哈,理解理解……”


    “指揮長先忙……”


    老板們倒也是些拿得起放得下的,今晚上本來就是過來在林學勇麵前露個臉的,想要“談正事”,大夥兒都在,也沒辦法談啊。


    繼續在這裏耗下去,隻能浪費大家的時間。


    當下又客氣了幾句,便告辭而去。


    “各位,別忘了帶走你們的東西。”


    “大家都知道,我林學勇是個老實人,隻會老老實實按規章製度辦事。那些歪門邪道,我是學不會的。請大家多多支持我的工作,不要為難我!”


    林學勇不由分說,拿起那些禮品,也不管是誰的,就往老板們手裏塞。


    反正你們拿走就對了,不能放在我家裏。


    老板們隨便推讓幾下,也就拿著禮品走了。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廖蜜蜂一臉懵逼地問丈夫。


    林學勇搖搖頭,苦笑一聲說道:“衛縣長給我安排了一個職務,城苗公路工程建設指揮部的指揮長。”


    “啊?讓你當指揮長?”


    “是啊。”


    “這可不是什麽好差事。以後啊,家裏有得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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