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從草地上走過來的一對男女,先期到達的路總、錢總和吳儂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都麵帶微笑地迎過來。在他們的身後,停著一輛黑色的奔馳560、一輛奶白色的長卡(卡迪拉克轎車)和吳儂那輛純白色的本田小跑車。


    吳儂對庫辛勤道著辛苦,而後又說:“其實,上次帶你來買海藻石的廠也在這附近,隻是上次我們是開車繞過來的!”


    庫辛勤對股份公司的同誌們拱手道了辛苦。錢亮亮眨著眼睛,恭維道:“還是庫行長有先見之明!到這裏的水泥路塌了一處,可苦了我的長卡!我們費很大勁兒才開車繞過來!”


    天下的事,有一些也真是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這本來是美人窩的光照市,美麗動人的姑娘一大堆,可偏偏讓一個相貌平平,甚至可以說,有幾分醜陋的農家婦女,大名遠揚,不但出盡了風頭,而且還到香港以算命為業了,這個人就是:“仙姐”。


    仙姐的個子很小,盤腿坐在一張木版床上。她的臉是長條型的;腦門很大,眼睛很小、很細;嘴巴很鼓,像大猩猩的模樣;臉上的皮膚很黑,眼角和扁鼻子的兩側爬滿了皺紋。人倒是很和善,見了人她就一直呲牙憨厚地笑著,似乎看不出有任何與眾不同,更體現不出什麽超長的智慧來。


    但是,仙姐再怎麽仙,可肉身子必然還是人,在庫辛勤來之前,她就先答應了路總的請求:隻說給新股份公司貸款好,別說不好;隻說庫辛勤離婚再娶好,別提糟糠瘋妻不下堂半個字。否則,她就有可能作不成仙姐了!


    “這仙姐不會是那一位領導的親戚,由政府捧出來,開發旅遊資源的吧!”庫辛勤終於還是找機會問了身邊的吳儂。


    吳儂眨眨圓眼,既像玩笑,又認真地說:“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仙姐是地道的農民!”


    仙姐笑咪咪地開了腔。“你們五個人中有兩個人,我看不了的!”她的聲音很細,從嗓音上,簡直判斷不出她的年紀來。


    “都誰看不了嘛!”娜娜很是虔誠地問,她怕吃仙姐的閉門羹。


    “錢總兒來過的,不用看。”仙姐繼續笑眯眯地說。


    “是的,您還記得我!真是謝謝!”錢亮亮作出虔誠的樣子說。


    仙姐瞟一眼路總,心懷怨恨,而後眼望天花板,慢條斯理地說:“大個子呢,這幾年幹過壞事的!還有女人在四處找他呢!”仙姐她的嗓音依然很細,還讓人感覺出了幾分溫柔來。


    “得!得!您打住!我走!我走啦!”路總明知仙姐對自己剛才的叮囑和威脅有怨恨,作出真的像被仙姐揭了傷疤一般,急忙抹身,遛出門去了。


    “那您看看我,哪一輩子幹過壞事!”庫辛勤虔誠地問道。


    “你一家都是善人。隻是你爸爸命苦又不長!”仙姐微笑道。


    “您說對了!我爸爸是地主,挨了鬥,五十多歲時就死了!”庫辛勤承認道。


    “其實,他五十歲就應該死的,隻是因為雖是地主,也行善很多,延了一年壽的。”仙姐說,眼睛依舊望著天花板,並沒有看庫辛勤,仿佛在天花板上有庫辛勤的生命軌跡一樣。


    “那您看我,應該活多少歲?”庫辛勤繼續虔誠地問。


    “我也是不想給你看的!”仙姐依舊是笑眯眯地說,“不知道你可以理解嗎?”。


    庫辛勤知道仙姐恐怕沒有好話留給自己,但是依然堅持道:“您怎麽看就怎麽說!我不忌諱的,總不會比醫生的癌症診斷書更可怕吧?”


    “我不想造口業的!尤其是對你這樣的好人!”仙姐也很堅定地說。


    吳儂急忙上來,棉裏帶剛地提醒:“您一定要給他看!他是從北京來的,多不容易呀!”


    “命運好與壞,就像江與海。”仙姐望著庫辛勤的頭頂上方說。


    “仙姐是說,人的命運很難說誰好誰壞的!”娜娜體悟道。


    “海大水鹹不能喝,江水能喝卻積不大。命短少享幾年福,命長多受幾年苦。”仙姐不假思索地說著,她指一指庫辛勤,說:“既然非要說,那我就給他說說,屋子裏麵隻有一個凳子,你們兩個在外麵等吧!”


    吳儂被娜娜拉著很不情願地出去了。出了門,她趁娜娜和哥哥說話的時候,又躲在窗下偷聽。


    “我總是給人說好話的,但是,不是我隻會說好話。遇上隻能夠說壞話的人,我就隻能夠不說話。”仙姐對庫辛勤說,她指指屋子裏麵的小木凳,請庫辛勤坐。


    “我隻是一個山裏的婦女。”仙姐正正衣衫,雖然此時她已經被路總攪亂了天機,但依然開始認真地跟庫辛勤說話了:“我十年前去陝西串親戚,掉到糞坑裏淹死了。遺體撈出來,在院子裏停了三天,沒有埋,等著家裏來人送葬。可第四天的時候,我又活過來了。就好像作了一場夢。夢到:一天我隨人學看天像;一天我隨人學順口溜;一天我隨人看命運。後來,回到了這裏,就隨便給鄉裏鄉親的說說前生、來世的,有的就說準了。結果一傳十,十傳百,把我一個山裏婦女,給傳出了名。這一下,麻煩了,光照市來人接,香港也來人找,整天忙得不著閑,誰也不好意思得罪。”


    “您不看手相嗎?”庫辛勤問。


    “不用,我先給那邊發發信息。”仙姐一邊說,一邊指指房頂。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從傳回來的信息看,你是一個書香世家。”


    “不是,隻是地主。”庫辛勤糾正道。


    “你的前半生很順利,很年輕就已經作了很大的幹部;你的學曆也高。但是,命中卻有大劫!”


    “我有大劫?在光照市嗎?”


    仙姐隻點頭,還沒有開口,吳儂就突然在外麵幹咳起來。


    仙姐聽到了吳儂的幹咳之聲,立刻想起了路總的叮囑。隻得改口:“感情上不順利。”


    “這一點,您說對了!”庫辛勤輕鬆了,“您看看我的婚姻是否完滿?”


    仙姐又想起了路總的吩咐,便開始煞有介事了:“你應該有二次婚姻,但是,周圍女人很多,而現在的老婆似乎有問題,她身影總是混沌的。”


    “我的事業怎麽樣?”


    “你是可以成大器的!你一定要善待你的客戶,這是你的善緣!”仙姐想著路總的叮嚀,依舊是笑眯眯地說著,她的眼睛始終望著庫辛勤的頭頂上方,仿佛不是在跟庫辛勤說話一樣。


    “您既然能夠看天相,您能不能說說新成立的股份公司到底能不能上市?”庫辛勤突發奇想地問。


    “天地之間人自救,天地依舊不救人!”


    見仙姐已經沒有什麽迷津再對庫辛勤指點了,吳儂走進來。笑嘻嘻著:“仙姐您也給我算算嘛!”


    仙姐不看吳儂:“我不造口業。”


    吳儂依舊美滋滋的:“我是無神論者,您隻管說就是了。”


    仙姐沉吟道:“柳岸花明不是路,山窮水盡沒有村!”


    吳儂“咯咯”地笑出了聲,對仙姐的話,根本就是置若罔聞的,而後,她對外招呼道:“娜娜,你最虔誠,你也來算算!”


    娜娜進來了,仙姐一愣:“我可要跟你多說幾句!”而後,對庫辛勤和吳儂下了逐客令:“你們出去休息罷。”


    仙姐的家很大,像一個北京的四合院,足有十間大瓦房。庫辛勤出來的時候,路總、錢總已經點好了菜,路總拉庫辛勤坐了,錢總便說:“我們一邊吃,一邊等娜娜。”


    庫辛勤見吳儂進來了,便玩笑道:“今天一定得我請客?”


    大家見庫辛勤這麽說,都有點不解。庫辛勤玩笑道:“仙姐要我善待客戶,維好善緣呢!天意不能違呀!”其實,庫辛勤的心裏還藏著一個商業秘密,就是總行林行長又召開了全行的電話會議,要求全行加大貸款投放力度,為此,還特地下放了三千萬以下貸款的審批權!


    路定國見仙姐真說出了自己想讓她說的話,幫助自己辦事了,心裏滿意,嘴上則敷衍道:“大家都是兄弟,庫老弟還為我們專程進京,這善緣可不小呦!”


    庫辛勤看一眼還沒有開口的錢總:“世事似乎真有天象!錢總大概已經聽說了,我們總行下放貸款審批權了!三千萬以下的貸款不用到總行備案、也不用報總行審批了!”


    娜娜正好進來,聽見庫辛勤這麽說,看著庫辛勤,興奮地叫道:“這麽說,三千萬貸款,你批就行了!”


    庫辛勤也有幾分得意了:“回去之後,你們把原來的貸款材料,金額從五千萬改成三千萬,就可以放款了!看來,也是天時、人意不可違也!”


    吳儂問:“你們總行那馬主任怎麽會有這種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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