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前,羅默問過羅升虎這樣一個問題:


    “為什麽要叫‘兄弟’呢。”


    羅升虎沒有像平時那樣張口就來,而是慢悠悠地說出口:


    “其實我有過一個弟弟。”


    “親弟弟?”


    “嗯。那是我人生中真正的家人。我不認為僅憑血緣就能維係親情,而弟弟曾經是世界上唯一一個關心我,在意我的人。”


    他語氣裏帶著傷感:


    “我就是懷念那種確信自己是被愛著的感覺,所以才向往著盡快遇到新的家人。”


    羅默這次沒有和往常一樣懟他,而是跟著呢喃了一句:


    “還真是個奢侈的願望。”


    ——“你從哪弄來的?”——


    王堇嬉皮笑臉地回應:


    “我可是為了這次寒假下血本了,這是我特意從其他偵探事務所借的。”


    支寐無聽完無情地奪走了竊聽器:


    “不行,那個羅升虎跟個人精似的,你這樣反而會給業燼增加風險。”


    王堇雖然覺得可惜,但支寐無說的有道理,羅升虎確實是個城府極深的人,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識破這些小手段。


    “那起碼帶上這個吧。”


    流沙遞了個小物件過來。


    李喬看著它複古的造型感慨道:


    “這是……法器麽?”


    “不是。就是個普通的指南針而已,樣式稍微古老一點罷了。”


    看還有人沒聽懂,他繼續解釋得詳細了一些:


    “你們發現了沒有,這裏使用不了電子設備。”


    “!”


    王堇和白茉茉這才掏出手機,果然沒信號。


    蔡雙跟著補充了一句:


    “從我們進到這座山裏來就沒信號了,應該不是安裝了什麽屏蔽器。”


    “等下行動的時候,我們以9點熄燈時間為界限,不出意外的話,9點之前一定要回來。”


    業燼點了點頭。


    “其他人分成3組,來個機靈點的和我一起算第一組,等業燼上去後,在2樓東側樓梯間等著接應她,如果她沒回來,第一組就立刻衝上3樓;第二組負責報信,到時候走廊裏沒有照明,所以第二組要找兩個記性好點的記住傳信號的手勢;第三組以防萬一在西側樓梯間待機,萬一業燼從西側下來,也要第一時間通知走廊盡頭的我們。”


    人員定下來後,第一組是支寐無和蔡雙,第二組是李喬和王堇,第三組是流沙和白茉茉。負責傳訊的第二組暫時拆在第一組和第三組裏。


    7點25分,業燼和大家眼神示意了以後,向3樓出發,稍微令人不安的是,還沒到9點,走廊裏就已經是漆黑一片了。


    “偏偏今天燈壞了?”


    支寐無煩躁地蹲在樓梯上。


    “別是刻意安排的就好……”


    蔡雙說出這句話後,讓李喬和支寐無又陷入了新一輪的不安。


    “當當當——”


    “請進。”


    羅升虎的聲音從房間裏傳出來,卻不見他來開門,業燼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開了眼前這扇透著陰森的門——


    房間裏和走廊一樣昏暗,主人點的那盞蠟燭成為了這間房裏唯一的光亮,業燼剛向光源靠近了幾步,就意識到那是個嶄新的燭台:


    “為什麽刻意熄了全樓的燈?”


    羅升虎聽見這話笑了笑:


    “噯……何必如此防備我?也許我隻是為了和多年不見的兄弟好好敘敘舊呢。”


    說著他抬起那盞燭台,橙黃色的燈光照亮了業燼的臉:


    “那你呢?你是誰?會是我的好兄弟嗎?”


    燭光下的業燼更像是一座雕像了,她移動視線,對上羅升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出口:


    “好兄弟可以,但羅默就不必了。”


    她沒有按照先前和偵探社商量好的那樣說,羅升虎也對她給出的這個答案更感興趣一些:


    “不是說討厭我嗎?”


    業燼沒有否認:


    “我確實討厭……不停在我身上尋找別人影子的你。每當你看向我,都隻是在看羅默而已,這讓我非常不舒服。”


    “不舒服?”


    羅升虎仔細審視著她宛如人偶一般精致的臉,很少有人能保持這樣一副完美的皮相,更別說印象裏那個福利院出身邋邋遢遢的羅默了。


    業燼毫不避諱地將心中所想開誠布公:


    “那會讓我回憶起一種無法克製的愧疚,羅默沒能好好珍惜你,這一點你我心知肚明,但你卻十年如一日那般待他,這讓我覺得我很不堪,也很不甘……”


    “為什麽羅默可以擁有的東西我卻沒有,我明明就站在這裏,比羅默更真誠、更真實地站在你的麵前,但你卻隻能在我的身上看見羅默。”


    怎麽看她都不像是在說謊,而羅升虎也徹底意識到她絕對不是羅默,甚至不是一個“合理”的人。於是他不留情麵地扼住了對方的臉頰,人也不再笑眯眯的:


    “你到底是個什麽?”


    業燼的眼鏡“啪嗒”一聲摔落在地上,但她既沒有表現出反感也沒有任何抗拒的意思,像是一早就習慣了那樣,任憑對方鉗製自己。她看向眼前的羅升虎,用和平時一樣鎮靜至極的語氣回答道:


    “罪業已盡,餘灰寂滅。我是業燼,是新生,是涅盤,是羅默生命的另一種可能性。”


    羅升虎強行將她的臉朝左右各搬了一下,進一步確認她的麵容:


    “一周前你們遞交申請信息的時候,我一眼就認出你了……9年了,你居然音信全無啊。”


    他的話語不像是遺憾,更像是一種嘲諷。而從臉頰傳來的疼痛感讓業燼讀懂了對方隱藏的怒意:


    “離開這裏後,羅默過得並不好。8年前n市所謂的【毓林計劃】出現了紕漏,政府要將【毓林計劃】的參與者全部抹消,羅默當年沒能逃出研究所,被迫接受了洗腦,等他被n市的中央係統‘免罪’後,又流落到了其他實驗當中。”


    “然後呢?”


    羅升虎對這個答案依舊不滿。


    “死了。”


    直到業燼說出這句話,他才驟然鬆開業燼,隻是力道太大,讓她跌落到地上。


    “那你到底是誰?”


    業燼摸索著拾起先前掉落的眼鏡,視線再次恢複清晰,眼前的羅升虎正一臉懷疑地看著自己。她為了更好地欣賞這個畫麵,貪婪地瞪圓雙眼,隨後綻出一張無比幸福的笑容:


    “你終於肯正視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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