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素荷寒暄了幾句,素荷便要告辭,沈昭嬑將人送出了家門,這才返回大廳,讓人將禮物送去了梧秋院。


    沈岐壓低了聲量:“殿下髓海似有不寧之症,方才在宴息處險些失控,想來這陣子留在宮裏‘養傷’也是幌子,治療髓海之疾才是真,安神香既對殿下有些效用,便多盡心一些,此事說與你知曉,是讓你心裏有個數,切記不可外傳。”


    他是軍伍出身,見過這樣的情形,這才察覺了微妙之處。


    齊王髓海有疾這事要是傳了出去,肯定會引起朝中動蕩,難保不會有人在齊王的病情上大做文章,進而利用這件事來對付他。


    妱妱在無形之中牽連了進去,總得讓她知道輕重。


    沈昭嬑點頭:“女兒知道了。”


    齊王殿下的病症茲事體大,沈岐不放心,又交代了幾句,這才回了書房,叫了幕僚過來議事。


    齊王要整頓中軍衙門的軍務,要讓他滿意才行。


    ……


    爹爹開始在意齊雍的身體,看來她的猜測沒錯。


    這樣也好,有齊雍做靠山,鎮北侯府也不會輕易被人算計,前世被奪爵的禍事,想來也不會發生。


    隻是,仍要搞清楚,到底是誰在害鎮北侯府。


    沈昭嬑心事重重地回到梧秋院,看到堆了一桌的禮盒,有些頭疼,叫來紅藥幾人幫著一起拆。


    龍涎香、降真香、龍腦香、麝香、鬱金香、安息香……


    全是頂名貴的香藥材,且品質上乘。


    連沈昭嬑都有些震驚了。


    這時,紅藥拆出了一個扁平的綠檀木方盒,仔細端詳了一番:“這個盒子裏放的應該不是香料。”


    沈昭嬑過接盒子,打開一瞧,是一盒合浦南珠。


    合浦南珠在前朝時,因過度采珠,險些竭澤而漁,一度鬧出魚目混珠的慘事,自本朝廣開海禁,采珠的重心才轉到了遼東一帶的水域,東珠開始盛行。


    故合浦產珠的質量一直不如東珠,名聲漸漸弱於東珠。


    但是高品質的南珠,卻比東珠更為稀少。


    這一盒南珠足有三十餘粒,色澤淡金,玉潤渾圓。


    這種天然的淡金珍珠,又被稱之為“金霞珠”,是最為稀有的品相。


    最大的有龍眼那麽大,小的也有花生粒大,天然就帶有夜明珠的光華,顯得流光溢彩,光瑩奪目,宛如一顆顆夜明珠。


    沈昭嬑一下被眼前光瑩璀璨,瑰麗多彩的寶珠吸引。


    前世,齊雍送了她一串南珠手珠,如這盒一般色澤淡金,她十分喜歡,時常佩戴。


    有一次,齊雍於榻間荒唐之際,解下她腕子上的南珠手串,係到她的纖細的踝骨間,南珠流光溢彩,情動之際,寶珠在細致的踝骨間,勻滑自若,上下顫動,淡金色的光華在燈火下,耀眼得令她不敢睜眼。


    事後,齊雍握著她纖細的踝骨,在她耳邊低語:“回頭給你做一串玉鈴鐺……玉碎玎璫,琅聲作響,一定十分美妙……”


    後來,齊雍為她做了各種小鈴鐺首飾,在榻上變著花樣玩。


    他特別喜歡與她在榻間癡纏之際,掛在她踝骨間的鈴鐺,不停地顫動、輕晃、搖曳時,發出來的琅璫聲響。


    紅藥也是一呆:“殿下為何要送一盒南珠給小姐……”


    是不是有些不合禮數?


    沈昭嬑如夢初醒,心跳險些從心口裏跳出來,她陡然合上寶盒:“南珠是名貴的藥珠,有定驚安神,清熱益陰的功效,可以入藥調香,雖然太名貴,但對齊王府而言也不算什麽,既過了爹爹的明路,便沒有不妥的地方。”


    合浦已經禁止采珠。


    但每年地方采珠所,也會采一些品質上乘的南珠上貢宮中,旁人得不到的,齊雍可以輕易得到。


    紅藥這才鬆了一口氣,南珠也是香藥材,那就沒問題了。


    沈昭嬑讓紅藥將南珠收好,繼續拆禮盒。


    心裏卻有些不平靜,南珠是藥珠沒錯,最大的用途還是做首飾,與其他香藥材還是不同的。


    齊雍身為外男,不管南珠用途作何,送她一個閨閣女子這樣貴重的南珠,確實有些不合禮數。


    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沈昭嬑又想到了,前世那條在她踝骨間,搖曳顫動的南珠串子,連身子都不禁有些顫栗。


    這盒南珠,是不是前世齊雍送那條南珠串子?


    反應過來自己想了什麽,沈昭嬑連忙斂下思緒,在心裏默念《心經》,可一篇沒有念完,便又想到,前世齊雍髓海疼痛的時候,有時候為了讓他安定下來,她就會念《心經》給他聽。


    雖然有些作用,可每次到最後都被齊雍“欺負”得很慘。


    沈昭嬑麵頰發燙,連《心經》也不敢念了,在心裏背起香經來。


    禦爐香——


    (沉香二兩,剉細,以絹袋盛之,懸於水中,忽著器底,蜜水浸一碗,慢火煮一日,水盡更添)


    (檀香一兩,切片,以臘茶清浸一宿,稍焙幹)


    (甲香一兩,製)


    (麝香一錢,另研)


    ……


    很快又拆了不少名貴香藥料。


    紅苓忍不住感慨:“齊王殿下真是大手筆,小姐為了做通髓香,將積藏多年的名貴香藥料都消耗一空,如今都叫殿下填補上了。”


    沈昭嬑一邊默背香經,一邊開了武寧侯府送來的禮盒。


    除了龍涎香這種頂尖香藥料外,竟還有一塊小臂長短,手臂粗細的奇楠沉,價值不輸龍涎香。


    奇楠沉是極品沉香中的極品,似這麽大塊,當今世上也難找出第二塊。


    可以當作傳家寶了。


    沈昭嬑放在手中掂量了幾下,質地密實、堅重,十分沉手,定是能沉水的奇楠,這種奇楠更難得。


    她之前收藏了一小塊紅土沉,已是罕見,之前做通髓珠時用掉了,還心疼了許久。


    這樣難得的奇楠沉,沈昭嬑都沒見過。


    除了奇楠沉外,盒子裏還有一斛東珠,是難得的一等珠,珠上光瑩內斂,不似南珠璀璨生暉。


    東珠大多珠麵無光,以個大有光者貴,似這種微閃著淡青色光暈,是東珠裏的極品“龍眼湖”。


    屬實難得。


    在不超過規製的情況下,本朝不禁王公大臣們使用東珠和南珠,武寧侯這才送了這樣的稀罕物。


    為了讓父親幫忙,武寧侯府是下了血本。


    沈昭嬑淡聲道:“將武寧侯府送來的禮物,單獨造一份冊子送到爹爹那邊,給爹爹過目。”


    爹爹命人將東西送到她屋裏,是要交給她處置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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