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雍蹙了一下眉:“情況比較複雜,五軍都督府由勳貴掌控,都是立了功的人家,誰也不服誰,內部爭鬥內耗十分嚴重。”


    像沈岐那樣憑著戰功,還能勉強壓製中軍衙門的勳貴,還在少數。


    “為了增強自己的權柄,勳貴通過五軍都督府,將家族子弟、或家族的人脈,滲透進了地方衛所,地方衛所各級之間也分屬了不同的派係,互相鬥爭內耗的情形也很嚴重,導致衛所紀律鬆散,實力參差不齊,且並不團結一致。”


    齊晟的神情一下嚴肅起來:“如你所言,五軍都督府實際上對地方衛所的控製也在減弱。”


    衛所成為了勳貴們爭權奪利的權利場,已有分裂趨勢。


    那麽一旦五軍都督府內部聲音不統一,就無法發揮地方衛所的統一性和戰鬥力。


    齊雍頷首:“眼下大周朝盛世太平,不太能看出問題,可一旦發生戰事,五軍都督府有哪個武勳出了問題,就足以從內部瓦解五軍都督府對其轄下衛所的掌控力,使朝廷失去對那一地衛所的掌控。”


    更嚴重的是,五軍都督府被太後黨滲透得很嚴重。


    現如今,能夠被皇上徹底掌控的便隻有左軍和中軍。


    一個由定國公掌控。


    一個由鎮北侯沈岐掌控。


    定國公是國舅,自然值得信任,沈岐也是皇上親自推上去的,加之滿門忠烈,也沒有問題。


    後軍由汝郡王掌控,大多是由皇親國戚擔任要職,問題也不大,就是實力較其他幾府差了許多,不提也罷。


    右軍和前軍的情況就要複雜許多,總體實力不在左軍和中軍之下,也是被太後黨滲透最深的兩府。


    皇上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整頓五軍都督府勢必在行。”


    之前是為了進一步清除太後黨。


    可現下,五軍都督府的情況已經嚴重影響了皇帝對軍權的控製,齊晟自然不可能放任由之。


    齊雍也正有此意:“之前與鎮北侯議起此事,倒是商量了一不錯的對策。”


    齊晟一聽鎮北侯,便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來說聽聽。”


    齊雍呷了一口茶,這才道:“他提議,在朝中成立一個軍機事務處,專門處理朝中軍機事務。”


    齊晟一下坐直了身體,收起了臉上的玩笑神情。


    齊雍擱下茶杯:“由皇上欽定,五軍衙門和兵部的官員擔任軍機大臣,五軍衙門的一應軍務,要經過軍機大臣們商議後,奏報皇帝裁奪,加大皇帝對五軍衙門的控製,加強對方衛所的掌控。”


    五軍都督府一切事務都越不過皇上。


    五府之間的事務,也越不過軍機大臣,軍機大臣之間互相牽製、製衡,鬥爭的情況也減弱。


    同時能削弱勳貴對軍權的把控。


    是個絕妙之計。


    齊晟臉色又凝重了幾分:“倒是一個削弱勳貴的法子,隻是一時半會恐難實行,至少要將太後黨鏟除之後,成立軍機事務處的阻力才會變小。”


    齊雍占頭:“眼下有個機會。”


    齊晟精神一振。


    齊雍道:“我先前與沈岐一起查了衛所軍屯一事,發現地方將吏、地方長官占種侵奪屯田之事,尤其嚴重,導致軍屯產糧下降,借由此事,在宮中臨時成立軍機房,任命信任的人,負責調查衛所屯田之事。”


    調查軍屯隻是由頭,真正目的,是為了成立軍機房。


    軍屯之事,齊雍之前就稟報過,齊晟心知這是一個進一步清除太後黨,扳倒顯國公府的機會。


    隻是如此一來,就要動搖五軍衙門的根基。


    他還有些猶豫。


    此時,齊雍提出軍機房,倒是更穩妥一些:“你打算怎麽做?”


    齊雍道:“回頭安排幾個地方軍士進京告禦狀,把地方將吏、長官占種,侵奪屯田一事揭露出來,再讓沈岐聯合相熟的勳貴武將,支持調查衛所軍屯事宜,把臨時軍機房成立起來,再拿地方將吏、長官、商紳,及幾個小勳貴開刀,敲山震虎。”


    臨時軍機房的成立,是為了調查衛所屯田,表達了皇上對衛所屯田的重視,朝臣們沒有理由阻止。


    既然成立了,什麽時候撤消,就是皇上說了算。


    齊晟眉目舒展:“你近來行事平和了許多,不似之前那樣戾氣深重,恨不得把全天下該死的人全殺了幹淨,看來你的病情確實在恢複。”


    之前他提及軍屯之事,直接把矛頭對準了顯國公府,恨不得直接提刀屠了顯國公府滿門。


    這才過了多久?就改變主意,要先拿小勳貴開刀了。


    齊雍揉了揉額頭:“整頓五軍督府時,我心中已經隱有成立軍機房,削弱權貴勢力的想法,不過太後黨那邊阻力很大,很難實施,原想利用軍屯之事,將矛頭對準了顯國公府,也好減少一些阻力。”


    齊晟倒是沒想到,他妄動顯國公府的根本原因,還是為了成立軍機房。


    想來這個法子還不成熟,所以齊雍之前沒同他說。


    齊雍表情放鬆下來:“既然鎮北侯願意在軍屯之事上鼎力相助,成立臨時軍機房也是板上釘釘的事,既能穩妥地解決這件事,我自然不想妄動顯國公府,去動搖五軍衙門的根基。”


    成立軍機房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齊晟轉了話題,一臉興味地問:“我倒是聽說,你最近經常往鎮北侯府跑,應該不單是為了商量這事吧!”


    他和齊雍相差了十七歲,母妃生了齊雍後,身子便不大好,齊雍打小就是他一手帶大,長兄如父,也名副其實。


    知子莫若‘父’。


    自從齊雍回京那日,在浮玉山救了鎮北侯的嫡長女後,就有些不尋常。


    先是為鎮北侯府請功,言辭間有加大鎮北侯功績之嫌。


    隨後,他想為長佑尋一位功武師傅,教導長佑騎射,齊雍也舉薦了沈岐。


    齊雍撤了五兵營一個營衛指揮僉事,放出消息,說兵部要從五軍都督府經曆司抽調資曆深的勳貴,填補指揮僉事一職。


    不久之後,中軍衙門經曆、資曆夠深的武寧侯出現在兵部舉薦的名冊上。


    旁人看不明白齊雍這些舉動背後的深意。


    可齊晟卻深知,齊雍走的每一步都是衝著武寧侯府和鎮北侯府的親事去的。


    齊雍要謀奪鎮北侯的嫡長女沈昭嬑。


    正在不動聲色步步為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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