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辰就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


    沈青詞嗔看了他一眼,又回頭笑道:“希望沒打擾大姐姐和辰弟說話,”接著,她就吩咐沈君辰,“大姐姐來了這麽久,你怎麽不給大姐姐上茶,在衛所裏待了個把月,連禮數都忘了麽。”


    沈君辰覺著對不起大姐姐,連忙要去倒茶。


    “不用了,”沈昭嬑笑容淡了一些,站起身來,“該收拾的東西都已經收拾好,我也該回去了。”


    沈君辰點點頭。


    沈昭嬑帶著紅藥出了屋子,還能聽到,屋裏沈青詞埋怨的聲音:“你怎麽也不送送大姐姐……”


    沈君辰笑嘻嘻地:“大姐姐是疼我了,不會生我的氣……”


    ……


    回想從前,沈君辰突然覺得沒臉見大姐姐了:“我、我突然想到還有東西忘了收拾,便不打擾大姐姐休息了。”


    說完,他忽一下站起來,落荒而逃。


    依稀好像聽到身後有人在叫他。


    沈君辰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頭看去,就見紅藥一手拎著一個包裹,一提拎著裙擺追了過來。


    沈君辰愣了一下,連忙迎了過去:“大姐姐有什麽話要交代嗎?”


    紅藥彎腰喘了一口氣,將手中的包裹遞過去:“大小姐新做了膏油,對跌打損傷頗有療效,讓奴婢給您拿了一些,還讓奴婢轉告您,讓您記住之前答應她的事,一定要好好訓練。”


    沈君辰接過包裹:“答應大姐姐的事,我一定會做到的,”他猶豫了一下,聲音小了一些,“讓大姐姐不要擔心,我不會再讓她失望了。”


    紅藥點頭:“我會轉告訴大小姐的。”


    沈君辰將包裹抱在懷裏,轉身走了。


    看著四少爺瘦長的背影漸行漸遠,直到再也不看了,紅藥不由歎了歎氣,轉身回到了梧秋院。


    沈昭嬑站在廊下,目光出神地看著紅藥回來的方向。


    紅藥心裏有些不好受,走到小姐身邊,將四少爺說的話,一字不漏地說給小姐聽:“……奴婢瞧著四少爺,比以前變了許多……”


    沈昭嬑嗯了一聲,看著陰沉沉的天氣:“要下雪了。”


    ……


    這場雪到底沒有落下來,呼嘯的寒風吹得嗚呼哀嚎,惹得人心煩意亂。


    沈昭嬑懶洋洋地靠在炕上看書,感覺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就跟蒼蠅似的,在眼前打著圈兒,一個字也瞧不進去。


    她記得前世這時,幾個地方軍士進京告禦狀,敲響了許多年不曾響起的登聞鼓,狀告衛所將官和地方長官侵占良田,占種、侵奪衛所屯田,非法買賣衛所屯田的軍糧,甚至踩蹈秧苗,逼迫地方百姓改稻種桑……


    一場轟轟烈烈的“倒顯國公案”,正式拉開序幕,這也是大周朝動亂的開端。


    沈昭嬑不知道要怎麽改變這一切,有意無意將上一世她所知道的一些消息隱晦地告之父親,希望能引起父親的重視,通過父親將這些消息傳到齊雍耳裏。


    不知道有沒有用。


    北風刮得呼呼作響,樹枝抽打著簷角屋頂,紅蘿帶著一身寒氣進了屋,立刻覺得渾身暖融融的。


    她在外間站了一會兒,直到自己身上寒氣散了,這才挑簾進了屋。


    “小姐,武清侯和裴世子到咱們府上來了,現下正在宴息處呢。”


    武清侯府祖上,是跟隨成祖北伐起家,替朝廷南征北戰,平定了不少叛亂,軍功很是顯赫。


    當年貴州土司暴亂,就是武清侯率兵平定的。


    雖然不如鎮北侯府顯赫,卻也深得皇上信重,家中人丁興旺,有不少子弟在軍中任職,世子裴南暄勇武過人,是京中這一代最出挑的子弟之一。


    沈昭嬑聽紅蘿提起了武清侯,眉心突地一跳。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上一世,“倒顯國公案”爆發後,父親聯合了相熟的武將彈劾顯國公府,成了壓死顯國公府最後一根稻草。


    其中就有武清侯府。


    後來成王起兵謀反後,武清侯帶兵平叛,因軍中出了細作,大軍在襄陽一帶遭到成王和地方衛所的埋伏,兩麵夾擊之下,武清侯苦戰了二十餘天,向朝廷求援未果,最後全軍覆沒。


    消息延遲了半個月才傳進京裏,那時成王已經攻占了湖北,扼控了長江以南,對盛京形成了攻守之勢。


    父親十分悲痛,數度請旨平叛未果。


    殊不知,那時皇上已經駕崩了,太後秘而不宣,朝局已經亂了套。


    沈昭嬑想了想,武清侯這時過來,很可能是為了同父親一起商議衛所屯田的事,衛所屯田事關重大,齊雍絕不可能置之不理……


    不知道,他不會像前世那樣,直接把矛頭指向顯國公府。


    沈昭嬑心中不安:“隨我過去看看。”


    紅蘿取來了寶藍色蟲草紋的貂毛鬥篷披在小姐身上,沈昭嬑捧著手爐,將袖套係好,連手帶爐地藏在袖套裏,很是暖和。


    到了宴息處,就見兩個人站在臨湖旁說話。


    武清侯世子裴南暄和三哥沈君華。


    臨湖旁有一叢紅芙蓉,開得焉巴巴地,卻還照著湖影,身姿倔強,風一刮,便花枝亂舞。


    三弟沈君華是三叔的長子,比沈君辰大了一歲,他模樣生得俊秀,身上披著一件灰鼠皮鬥篷,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裴南暄身形高大,挺拔如鬆,身上隻披了一件寶藍色的團紋披風,衣擺被風刮得獵獵作響,冷峻的臉上波瀾不驚,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大姐姐,你來啦,”沈君華見她過來,連忙迎了過來,“大伯和裴世伯在屋裏說話,讓我帶裴世子在府裏走一走。”


    “我過來看看。”說完,沈昭嬑目光看向了裴南暄,笑著與裴南暄見禮,“裴世子安好。”


    裴南暄冷峻的表情緩和了許多:“這段時間一直忙著衛所簡練上的事,許久沒來鎮北侯府看望沈世叔,今日恰好得空,聽說父親要找沈世叔議事,便一起過來嘮擾了。”


    沈昭嬑愣了一下,認識裴南暄許多年了,好像還是第一次聽他,說了這麽長的話:“我聽父親說,這次衛所簡練你評了優等,還得了齊王殿下的誇讚。”她揚起笑容,“恭喜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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