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霜睫翼顫動,瞳眸微微一縮,身後的懷抱並非是記憶中的溫暖,冷得像是萬年的玄冰,還往外汩汩的冒著徹骨寒霜。


    這是這一份屬於屍傀的冷,才比人族武者的溫熱氣息,更讓她發自內心的興奮雀躍。


    冷清霜低著頭,雙手輕捂麵龐,淚珠滾燙止不住的往外溢。


    她且不敢回頭看。


    隻怕累了多時,分不清夢與現實,一回頭便會盡如往日的幻覺,好似泡影而散。


    她低低啜泣了好久,久到天色不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純黑,蒼穹的盡頭多了幾縷乍現的微光,宛如深淵盡頭的希望,子夜搖曳的燭火。


    “清霜。”


    耳畔後側,忽而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熟悉到讓她泣不成聲,掩麵而哭。


    最後,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迅速回頭看去。


    男子身上灰暗的色調,淡了許多。


    特別是掛在脖頸的大金項鏈,猶如籠罩積年的塵灰。


    黯淡的灰內,折射出了本來的金色。


    男人擁有焦距的眼瞳,倒映出冷清霜蒼白憔悴的臉,從而流露出了一抹心疼之色。


    “燕南姬!”


    冷清霜福至心靈,滿懷欣喜到粲然大笑。


    男人朝她咧開嘴露出兩個小虎牙,笑的滿是少年氣。


    一如那次神玄初見。


    彼時,冷清霜剛來學院,成群結隊的弟子踩著瀲灩燦爛的陽光,圍聚在寬敞道路的兩側。


    七嘴八舌討論著這位韶華正好的新弟子:


    “這就是新來的璿璣師妹嗎,生得可真好看,怕是隻能用秀色可餐來形容了。”


    “師妹的腿可真長,那腿上的花是彼岸花嗎?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黑色的彼岸花。”


    “燕師兄,你快來看看新師妹。”


    “不感興趣。”少年咬著個狗尾巴草躺在搖搖晃晃的樹枝上,同樣的大金項鏈,在日輝的照射下,映出熠熠金輝,甚至還翻了個白眼,“爾等俗人,庸俗,能不能像師兄我一樣高雅?”


    眾人師弟看了看少年的金鏈,那叫個麵麵相覷。


    若說俗氣二字,縱觀神玄學院,這位燕師兄排在第一,誰敢排第二呢?


    “新師妹來我們這樓了,快看,藥神宗來的煉藥高手呢。”


    有人喊了一聲,吸引了眾弟子的注意,俱都低頭朝下看。


    燕南姬眯起一隻眼睛,用另一隻覆滿光亮和狡黠之色滴溜溜的看去。


    “生得不錯。”


    “燕師兄,你說什麽?”


    “說你低俗,庸俗,不堪。”


    “哦。”


    “……”


    那年那月的那日。


    冷清霜立在象牙白色建築恢弘的大樓前,仰頭朝側麵的上方看去。


    隻看到紅色的袍擺從枝椏間往下垂落。


    隱隱約約,似乎還能看見幾道流轉的金光煞是好看。


    當然。


    如若她知曉那是大金鏈子,隻怕會及時收回掉自己的想法。


    ……


    “小燕子。”


    “我好想你。”


    彼岸花樓的冷清霜,不顧撲麵而來的冰冷之氣,緊緊地抱住了男人。


    然而,男人不再回應她,她微微抬眸仰頭看去,隻看到依舊冰冷的麵龐和沒有焦距的雙眼。


    冷清霜保持這個姿勢立在原地怔了好一會兒,露出了笑,“這樣,也挺好。”


    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方才所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之事。


    小燕子回來找她了。


    哪怕隻有這麽短暫的時間。


    卻是她的畢生之幸。


    冷清霜似是察覺到了什麽,下意識的低頭往下望著。


    卻見冰藍色的寒霜之氣,在左側胸前匯聚成了一朵冰花。


    贈之霜花,願卿莫愁。


    冷清霜顫顫巍巍的手緩抬起,指尖輕碰胸前的冰色花兒。


    左胸,是距離心髒最近的地方。


    “我知道了。”


    她低聲喃喃自語,笑時有豆大的淚珠落下。


    她收拾好心情,又恢複到過往那樣,將屍傀狀態的燕南姬,帶回了寢宮。


    而後的每一天裏,燕南姬每一日都會不定時的恢複焦距,在各種各樣的地方留下一朵冰花。


    他時而會突然走來為女子挽發描眉,時而會來她的桌前,點一盞明燈,時而在深夜,將身旁的她抱緊。


    沒人能解釋屍傀如何成人。


    縱使每日隻有一段時辰,那也是奇跡般的存在、。


    這夜,冷清霜苦讀古書,鑽研山海異獸一類。


    肩上又多了一件厚實的披風。


    她抬頭望去,微笑:“小燕子,你來了。”


    “我來了——”


    “……”


    帝域大陸接下來的日子裏,錦繡乾坤的虞公虞恨天,帶著戰後重建的隊伍來到帝域大陸。


    楚月還帶著帝軍司內專門負責戰後災後之事的軍隊前去,學習著虞恨天麾下之人的本事。


    非但如此,閑暇時刻,楚月還會通往佇立在帝域大陸各處的武學之門,開始武道講學。


    每一次的武道講學,都是人滿為患,熱鬧非凡的。


    既有人到中年的刀客,還有一群結伴的少年郎。


    這群少年,都追著一個幹練利落的少女,時而喚一聲“陳爺”。


    被稱為陳爺的少女背著一把刀,朝楚月彎腰,謙卑有禮地道:“楚爺前輩,我們是從諸侯神武國附屬的琅琊部來的人,我們都想成為像你一樣的人,這條路雖然很難,但我們願意一試。”


    他們這群少年,總被家中的長輩說成是狐朋狗友亂聚一團,沒人把他們的話當真。


    “你們能做到的。”


    楚月淺淺一笑,清麗的麵頰浮現著明媚的光。


    聞言,陳爺和一群少年,眼睛都亮了起來。


    楚月隨即走到武學之門的白色光中,為聚集在此處的眾人講解她心中理解的武學之道:


    “世人悟道,隻有千古不變的一條道,而真正的大道和武學文明,應當是百花齊放。一成不變,頑固不靈,就隻會落後,落後便無立足之地。故而,仙有壞仙,魔有好魔……”


    她口若懸河喋喋不休的說著。


    少年們求知若渴,聽得如癡如醉。


    聽到盡情處,還會拍掌叫好。


    “諸位,域外洪荒,有仙神佛魔妖獸各道縱橫。”


    楚月再道:“凡人之道,是萬道之塵,如螻蟻般叫人看不起。事實證明,凡人體質,可破枷鎖,可融萬物!”


    “好!”


    少女陳爺激動叫好。


    楚月在她眼裏的光火,看到了年輕一輩的活力和帝域大陸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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