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界執法隊及部分洪荒世家,趁此機會,趕來海神大炎城。


    高台之上,驚聲一片。


    適才還吆五喝六的陸家主,仿佛在一瞬之間被抽幹了力氣般,狀若無骨地癱倒在了檀木椅上,神情寫滿了令人同情的絕望,眼底的驚色尚未褪去,似如病入膏肓的絕症之人,眼睛突起,布滿血絲,正死死地瞪著羅盤法寶覆蓋的半壁天,以及肩盤蒼龍如君王的年輕女子。


    先前恭喜祝賀的眾人,麵麵相覷,無不是啞然。


    若非親眼目睹,誰也想不到王宮內的龍族傳承,葉楚月竟會是最後的得主。


    反觀花滿山,紅光滿麵,笑容堆積,大有人逢喜事的精氣神兒,這調轉的情緒,和同樣調轉的陸家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陸老兄。”


    花滿山的聲音都顯得頗為嘹亮了。


    “貴府的大小姐沒得上古機緣,是因為不想嗎?”


    原就沉鬱煩悶的陸家主,險些被花滿山的話給氣得吐出一口老血了。


    陸家主發白的臉色抽動了幾下。


    惱羞的他,頓感無邊之屈辱。


    花滿山許是察覺不到陸家主的憤怒,眼底的笑意更甚,不疾不徐且優雅地喝著涼透了的茶。


    入口即化。


    唇齒留香。


    一貫不愛喝涼茶的他,卻是感覺前所未有的美味。


    “好茶。”


    花滿山笑吟吟地誇讚。


    “陸家主。”


    花夫人略微頷首,自帶雍容。


    一看便知是個禮儀人也。


    陸家主側頭,目光陰冷地掃了過去。


    “還得感激陸家主教女有方。”


    花夫人眉眼清雅,含笑道:“若非是佳人謙遜讓之,我們家月兒,許是得不到這般好的機緣。此前陸家主所說,在陸家舉辦花府新任長老儀式之事,還得照搬才是,怎能寒了佳人的心。”


    眾人聞言,瞠目結舌。


    謙遜讓之?


    隻要是把腦子帶來上古遺址的人都能清楚,這機緣之事,談何讓之?


    分明是強中更有強中手,陸佳人技不如人,棋差一招,敗給了葉楚月罷。


    挫敗惱怒的陸家主聽得此話,終是再難忍住。


    氣血攻心而去,眼前一黑,差點兒當場暈倒。


    一口血,如火山噴發,直接上湧到了咽喉。


    陸家主倒是個有骨氣的人,硬是不讓鮮血吐出來,給狠吞了回去。


    錢康壽看戲似得,心中自是痛快。


    隻不過一會兒後,又開始鄙夷花家夫婦了。


    左右那葉楚月也不是花家的孩子。


    一口一個月兒。


    海神界陣法世家上趕著跟下界之人攀親帶,倒不覺得掉價?


    錢康壽心裏滿當當都是陰陽怪氣,泛起了另一種酸味。


    姬家之主落下酒杯置放在了桌麵,淺笑道:


    “上古龍族機緣固然很好,但在玉京仙門前算不得什麽。


    很顯然,此番試煉,誰若能進入玉京仙門,才算是真正的風光。”


    大炎城的部分人,當即抱團附和。


    花滿山目光冷淡,卻也不多言。


    那側——


    人群喧嘩,討論之聲此起彼伏匯聚一起如熱鬧的集市。


    “砰!”


    “刺啦!嗤嗤!”


    雷霆禁製,電光閃爍,猶若烈火灼燒著藍雪姬兩側手臂的皮肉。


    她的雙手,不知疼痛般,緊緊地攥著囚車之上牢固的兩根柱子。


    眼睛瞪大到了極致,倒映出羅盤法寶,蒼龍之女。


    “怎麽會?”


    藍雪姬咬緊了牙關。


    嘶啞的聲,一字一字,帶著刻骨的恨,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葉楚月,你當真是僥幸。”


    “就連青天,都時常眷顧於你。”


    “你何德何能?”


    她發紅的眼睛,布滿了霧色,凝聚成晶瑩的珠沿著眼梢往下滴落。


    天道何其不公?!


    葉楚月初次來到上古遺址試煉,就能承蒙上古之龍的青睞。


    她似乎都能想象到,試煉結束之際,葉楚月在她麵前將會是怎樣的耀武揚威。


    “陸佳人,你真是個廢物。”


    堂堂陸府大小姐,連一個下界來的孤兒都鬥不過。


    真是白瞎了陸家傾其所有對其的栽培!


    藍雪姬深吸了口氣,眼底的陰翳,恍惚間便像是子夜爬行於林的冷血毒蛇。


    她在心底,無聲說:


    還沒結束。


    葉楚月。


    別高興的太早了。


    我可不是陸佳人那個廢物!


    ……


    夜幕降臨,月色皎皎。


    另一輛的囚車內,斷了腿的白發老人提著見底的空酒壇。


    霧色淺淺。


    老人灰濁的視線既驚巨龍得主,後看到藍雪姬,便是搖了搖頭。


    他耷拉著頭,孤聲自語:


    “救不了,救不了……”


    這世上的人和事都有定數。


    隨她去。


    隨風去。


    黑了的心腸白不了。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


    老人即便如此想著,卻是難以釋懷,眼裏的稠愁難散,多是遺憾。


    ……


    “嘭——”


    上古,王宮。


    楚月裹靴的雙足,平穩落地,立在了陸佳人的麵前。


    “你很高興?”陸佳人擦去嘴角的血,無力地問。


    “陸小姐。”


    楚月心如止水,直視陸佳人那充血的眼睛,淡聲說:“我下界億萬武者的祝福,又如何是你孤身一人,能與之並論的?”


    既是疑問的口吻,更為肯定的語句。


    像大海無量般的冷淡。


    又在這份平靜之下,埋藏著隨時吃人的暴風雨。


    她用同樣的話術,以同樣的羞辱,送還給了陸佳人。


    陸佳人抿緊了唇瓣,喉間血液的腥味讓她反胃。


    而更讓她反胃的,是葉楚月的這一張臉。


    “你隻是個下界之人!”陸佳人道。


    “下界人,也是人。”


    楚月往前走踏出一步。


    “黃白之物,權貴之重,將泯然如海的眾生分為三六九等。”


    “你自詡高人一等,弱者如蟻任你踐踏,哪怕喝著同樣為人的鮮血,你也心安理得。”


    “既是如此,人若非要分個高低貴賤,心懷不軌,品德不端,無法磊落直麵三尺神明之人,才是最卑賤。”


    “如你所說,我葉楚月,行端坐正坦蕩蕩,不懼十殿閻君諸天神佛之審判,生是下界之人,流淌著我下界的鮮血又如何?此生隻行凡人之道,唯有凡骨凡身和一顆凡人之心麵蒼天又如何?”


    “下界帝域,淩天諸侯國,神武長安城人,正是——葉某葉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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