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百鳴眸色淩冽,淡掃了眼花家主,方才沉聲道:


    “花滿山,你乃雙戰神之父,應當受萬民敬仰,世人尊重。”


    “然而,你教子無方,使得花家三子花辭玉做出弑父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縱觀曆史,放眼洪荒三界,有幾個青年才俊,世家之後,會去為了一個女人而殺死自己的父親。”


    “人死如塵埃落,似燈火滅。”


    “花辭玉死於大炎城,此事不必追究。”


    “但花清清徹底墮魔,已無回頭路可走。”


    “按照律法,墮魔者,九族俱遭牽連,全府難以善終,墮魔之人勢必要帶到鑒察司渤海囚籠,以藍海之刃,抽其十四條筋脈,再送往斷骨台,斷掉六十道魔骨。”


    人的一身,不過就是二十四條筋脈,兩百多武道骨。


    前後近乎抽斷一半,就是為了把活生生的人,折磨成豬狗不如的模樣。


    就好似砧板上的魚肉,再河水裏翻騰的再厲害,一刀下去,不過就是盤中餐腹中食了。


    “啊啊啊!”


    花清清怒吼出聲,滿身殺意。


    她許是知曉劍百鳴來者不善,便怒目瞪向劍百鳴。


    若非屠薇薇等人竭力地攔著,花清清隻怕撲騰上去了。


    她身上蔓延出來的魔道殺氣,宛若利刃風暴刮過,割裂開了朋友們身上的衣裳和肌膚。


    鮮血的味道,更加刺激她的墮魔,程度愈發之深。


    但周邊的朋友,並無一人退避。


    宛如結實的護盾,攔在花清清的四周。


    是阻她。


    更是護她周全!


    “花清清,今日判官府風大人在此,念及你是戰神小妹,隻抽你三十道魔骨即可。”


    劍百鳴神色淡漠如凜冬霜雪。


    他緩緩地一抬手。


    半空的風和流動的時間好似都已凝滯。


    萬道劍刃,如畫麵定格般,似六軍不發,固定在水墨雲霄的高空。


    當劍百鳴懸著的手掌往下一抬,便如發號施令——


    萬劍齊發。


    尖銳朝下。


    鋒銳閃寒芒的劍身,燃著無窮烈火。


    猶如無數的太陽,沿著穹頂往下墜落。


    直奔花清清而去。


    修行者們聞之色變,無不是往後退去。


    劍的凜冽和肅殺氣勢,堪稱是恐怖如斯。


    如若蒸籠。


    似在淩遲。


    一並而刑!


    “轟!”


    麒麟袍子飛揚。


    中年男人踏步出去。


    腳掌借力。


    騰空躍到了花清清前方的上空。


    “她固然墮魔,但她何罪之有?”


    花滿山護在花清清的麵前,直視劍百鳴的怒火,雙手結印,陣法展開,鋪蓋半城之多。


    “花滿山,你乃戰神之父,豈可與墮魔者同流合汙?”


    “什麽墮魔者!”


    花滿山袖袍驟然一揮,在赫然的颶風之中獵獵作響。


    “她花清清,是我花滿山的女兒!”


    “劍百鳴,你口口聲聲墮魔有罪,但她可是做了哪一件錯事?”


    “相反,她作為花家的女兒,自幼時起,就做了不少好事。”


    花滿山怒視劍百鳴。


    他放手讓辭鏡、辭樹遠行,親眼目睹孩子以身祭陣。


    他未能教導好花辭玉,讓自己的親生兒子,刀刃對向自己。


    他隻剩下這一個孩子了,焉能像牲口那樣,被桎梏束縛在囚籠,活生生地抽掉筋脈和骨頭。


    “墮魔,便是十惡不赦之罪。”


    劍百鳴聲如洪鍾,眼底冷霜翻湧卷起千堆雪,“她罪大惡極,還需要我與你細細數來嗎?你身為花家之主,戰神之父,難道連這點覺悟都沒有?花家雙子戰神尚且知曉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你豈能隻顧一己之私,放任墮魔之女,禍害人間!”


    氛圍,如殺。


    空氣裏,藏著吃人的刀子。


    花滿山絕望如斯,隻剩下一腔孤勇。


    “錯了——”


    陳王後略有滄桑的聲音響起,登時吸引了無數人的注意力。


    劍百鳴側眸看向高牆之上身披水墨長裙的女子。


    他見過她。


    前王後,陳瑤瑤。


    區區雲都前後,豈敢教他做事?


    劍百鳴的唇角,裂開了一抹輕蔑地笑意。


    “錯了?錯什麽了?”


    北野湉湉問:“自古墮魔,不得好死,向來如此,有何錯之?”


    “向來如此,就是對的嗎?”


    陳王後反問。


    “陳王後,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麽?”


    北野湉湉冷笑,悄然間,對陳王後神識傳音:“你當真以為葉楚月是為了你族英魂和你家小兒進入的象牙塔嗎?你錯了,她葉楚月進入象牙塔,是另有目的。她一貫錙銖必較,睚眥必報,真以為,她是以德報怨之人?雲都前王幾次三番對付她,她還會為了前王部下闖九死一生之路?醒醒吧——”


    陳王後眸光一閃。


    她深深地看了眼痛苦嘶吼的花清清。


    少女的身上,血線越來越多。


    漂亮的光,流著猩紅的血。


    半人半鬼,如獸似魔。


    她深吸了口氣,直視北野湉湉的眼睛。


    “湉小姐,我隻相信,我所看見的。”


    算計又如何?


    丈夫倒塌。


    雲都群龍無首。


    難道就隻有葉楚月一人在算計嗎?


    在座的諸君,哪個又是聖人。


    誰又比誰算計的少呢?


    “我家破人亡,孑然一人,不懼律法。”


    陳王後在高牆之上走動了幾步,輕揮了下寬大的水墨袖衫,飄飄兮似在翩翩起舞。


    “敢問百鳴閣下,若因當初有墮魔者做了殺人放火之事,就要將所有墮魔之人扼殺掉。”


    “那麽,人族但凡有人罪惡滔天,為何還允許其餘人活著?”


    “再問百鳴閣下!”


    “花家少主墮魔,何故墮魔,她既是天生的墮魔體質,為何偏偏今日墮魔?”


    “她親眼目睹兩位戰神為了天下人而祭陣,而獻身,但這天下人,可曾善待花家?”


    “她親眼看見兄長花辭玉弑父,看見大義之人葉楚月為祈禱亡魂或將死在象牙塔。”


    “她悲慟萬分,方才墮魔。”


    “若辭鏡辭樹兩位戰神還在,又是否會把弟弟花辭玉教導好,杜絕後麵的事,是否就會阻止花清清的墮魔?”


    “若是如此,墮魔之元凶,當是這天下人!”


    “因為,花家戰神,為天下人而獻身。”


    “墮魔之元凶,當是上界諸尊。”


    “因為!花家戰神祭陣縫補界麵壓製,是怕海神界重蹈下界之陸,近萬的下界大陸隻剩下三百多陸!在座的諸位,當真,不怕……嗎?”


    “三問百鳴閣下,究竟是墮魔可怕,還是……做人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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