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側目,循聲望去——


    便見穹頂之下,第五、第三執法隊赫然出現。


    同道而來的,還有劍院之人。


    這其中,就有落九箏的師長順德長老。


    今日的大楚,是許久未曾出現過的熱鬧。


    正沉浸在喪子之痛的楚雲城作為大楚之主,不得不打起精神來。


    “順德長老!”淩小黑眼睛一亮,萬分激動:“周師兄,胡師姐,你們來了。”


    “再不來,你們就要被騙得找不到回劍院的路了。”周師兄鶴骨鬆姿,清逸翛然,說起話來便與這卓絕的仙風之氣頗為不同,拿捏著幾分陰陽怪調,搖晃玉骨扇時,淡淡地掃了眼落九箏被包紮好的斷指傷口。


    “落師姐自斷了手指。”淩小黑眸子又紅,萬般委屈湧上心頭。


    “該——”


    胡師姐穿著不合身的黑色大袍子,鬆鬆垮垮的,與周邊身穿統一劍院服飾的弟子們截然不同,頗有幾分特立獨行的意味,她打著哈欠,懶洋洋道:“被人利用,害人致死,確實該斷指賠罪,不過還算是個聰明的,知道斷左手指頭,固然影響美觀,起碼不會影響到劍法。”


    落九箏則帶著弟子們來到順德長老等人的麵前。


    “弟子落九箏,識人不清,請順德長老責罰。”


    “你已自罰,何須再罰?”


    順德長老說完,蒼老的臉龐慘白到毫無血色,病氣湧來,便咳嗽了好幾聲,血液都咳了出來。


    落九箏眸光發顫,擔心不已:“師父,路途遙遠,你身子骨弱,怎不在劍院好好休養?”


    “無妨,為師,該來。”


    順德長老此次出院,最大的原因便是劍院藏寶閣第九層的樓裏,劍仙盞亮、天策劍鞘現形。


    這便意味著,劍仙有了傳承者……


    他花重金聘請來的夏山神算師,為他指了一個方向。


    “大楚,卻非大楚之人,上界,卻也非上界之人。”】


    “凡人化神卻不是神,神降為凡卻非凡。”


    “來日諸天,今朝王。”


    夏山是個年輕的毛頭小子,故作神秘的話讓人聽不懂。


    順德長老便急急忙忙來了大楚。


    “九箏,可有遇到,同道之人?”順德長老問。


    落九箏等下意識地看向了楚月。


    關乎嶽離之事,落九箏不敢多言。


    更別提四周還有無數雙眼睛看著。


    她便低頭作揖道:“回師父的話,尚未遇見過什麽同道之人,但與血鬼人族的嶽離公主不打不相識,弟子走火入魔時,多虧嶽離公主指點劍法,弟子方才沒有被劍魔反噬,還有所晉升。此次被騙之事,也多虧了嶽離姑娘指點迷津,否則的話必將一發不可收拾,羌笛白府和劍院落雨必會殘殺,反而讓始作俑者的大楚逍遙法外。”


    落九箏稍加潤色了下,既降低了未知的危險性,又為嶽離和血鬼人族正名,並隱晦地回答了師父的話。


    “嶽離公主,多謝了。”


    順德長老拱手。


    楚月忙稽首抱拳:“順德長老是前輩,嶽離當不起此大禮。”


    “恩情大過於天,大是大非前老朽焉能拎不清還倚老賣老?”順德長老甚是虔誠。


    他當然清楚,大楚會在這件事從中作梗是另有所圖,若非嶽離及時阻止,後果不堪設想。


    白崇遠看了看順德長老,便於大風之中拈須一番,朗聲笑道:“嶽姑娘乃血鬼人族的公主,卻是知書達理,明辨是非,還有嫉惡如仇的熱心腸,反觀有些人自稱是月族旁支,所作所為卻是不堪入目。”


    楚祥的臉色完全地掛不住了。


    卻見白崇遠遙遙對楚月作揖。


    “嶽離公主,今日之事,白家欠你一個人情。”


    白崇遠道:“驚鴻天賦異稟,頗具造詣,她自小就無世俗階級之觀念,認為萬物生來皆是平等。若非是嶽離公主,隻怕驚鴻身上還要背負著恥辱,白家和劍院也勢必是不死不休。”


    白家老祖、劍院順德長老的作揖拱手叫人震驚不已,卻又無比的羨煞。


    楚月自不能居功自傲或是挾恩圖報,便懷揣著後生的敬畏之心,頷首作揖,連帶著臉上的惡鬼麵具都流露出了敬重之色。


    順德長老悄然地觀察楚月。


    龍子蘅卻在給楚月神魂傳音:


    “順德長老是女劍院裏唯一的男長老。


    算是劍院的一次破例。”


    據說——


    順德長老有一個妹妹,自小就有宏圖夙願,想成為一名真正的劍修,禦風行萬裏路,看山河圖。


    然而窮山惡水之地,又有多少質樸。


    重男輕女四個不足世人為道的字,卻害死了他的妹妹。


    一次遠門。


    等他回來。


    便知父母因幾塊靈玉石和一把不算好的劍,把妹妹賣給了一個瞎眼的男人,還說嫁過去有福,隻要能生個大胖小子,此生必能安穩度日。


    但生於淤泥卻不甘同流合汙的妹妹,自戕於新婚之夜。


    他趕到時,妹妹隻剩下了最後一口氣,倒在他的懷裏血流不止,隻遺憾不能成為劍士,臨死還不能用劍自戕,隻能用撿來的匕首。


    少年徒手挖土埋葬了妹妹。


    後來再於墳前祭拜妹妹,卻發現墳塚有所鬆動。


    他挖開墳,看見衣衫不整,才知那瞎眼男人來了。


    他瘋了一樣,屠其全族。


    還是父母跪在地上乞求,他才放下屠刀,背著妹妹的屍首離開了這個地方,葬在了距離劍院自己的山丘。


    他瘋了幾年。


    一朝頓悟又遇貴人,方才進了劍院。


    ……


    “這順德長老的劍法很有一套,比起劍法,被他拯救的苦命之人,不計其數,此等堅持才是難能可貴。”


    龍子蘅唏噓之餘,一陣感歎。


    末了。


    他疑惑地蹙起了眉。


    話說回來,唯有更強者才能對低階修行者傳音,這是亙古不變的秩序法則。


    嶽嶽的實力,應當不在他之下才對。


    龍子蘅絞盡腦汁,冥思苦想了好一陣,陡然眼睛放光灼灼如日,滿目的狂熱和崇拜看得楚月惡寒不已,頭皮發麻。


    龍子蘅兀自點點頭,如個讀書的先生般。


    他想——


    定是嶽離姑娘從諸天來到上界需要壓境。


    壓過頭了,才能讓他傳音入耳。


    不愧是他的嶽離姑娘。


    壓境都這麽隨心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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