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百鳴化作幹屍前,看著李太玄的方向,眼裏充斥著萬分的不可置信。


    他的身體被撕碎,血霧彌散海麵,隨著陣陣陰森的風和仿佛從遠方傳來的鎮命歌謠,適才還鮮活的一個人陡然就消失於天地之間。


    那一陣陣的血霧隨著海麵上的風,吹刮到了劍客們的身上。


    往常還算貴氣有身份的萬劍山青年劍客們,此刻無不是心有戚戚,麵色煞白,流露出惶恐和萬分的震驚。


    生死一線前,沒有多少人還能穩定如初,泰然自若。


    李太玄尚且得如此,他們亦如此。


    尤其是有部分劍客們因驚恐而下意識地站著嘴時,直接順著風吞了一口劍百鳴幹屍撕裂開的血霧,格外的難聞說是惡臭都不為過,又好似跗骨之蛆般洗滌不掉,惡心和驚悚感並存,近乎叫人毛骨悚然的同時整個頭皮都在發麻!


    李太玄遍體鱗傷,鮮血染紅了他的袍子,像是大片大片盛開的血色玫瑰,乍然望去,黑暗的詛咒之海上,竟有幾分淒美。


    他咬著牙在九死一生之中揮動袖袍。


    一盞盞提魂燈懸飛。


    袖口迸發而出的勁道,宛若利刃交錯的風暴,要將那些提魂燈都給碾碎、熄滅。


    而先前破碎的第一盞獨屬於劍百鳴的提魂燈,在破碎之後掃蕩出的風暴,遮了視線,擋了四方。


    “雲烈。”


    “我定不會放過你的。”


    “此生此時,窮其一世,就算化作厲鬼不死不休,永無寧日,我李太玄也要和你糾纏下去,看看究竟是誰笑到最後,鹿死誰手!”


    李太玄發出了猙獰扭曲的聲音。


    轟然一聲如悶雷,他的血肉之軀連帶著骨頭粉碎如雨下。


    他的真身從提魂燈盞之中穿梭遊走,猶如一道流星利光,直接從詛咒黑海的東南角掠出。


    小黑後知後覺釋放詛咒跟上,尖聲道:“老匹夫,你作惡多端,此生將不得善終,死無全屍,一蹶不振滾落塵埃再也站不起來。”


    一絲紫黑煙霧氤氳的詛咒之氣,便環繞在李太玄的真身,如影隨形,除非魂飛魄散,真身粉碎,否則永遠都脫離不了這份詛咒。


    “任何與你同流合汙的相關之人,都要接受天道報應,你將孤獨無人陪伴,無親無友無人助路邊的野狗都嫌你髒你臭你無人要。”


    小黑越詛咒越上癮,都怪這老匹夫把他放出來,淪為了葉楚月的奴才,簽了那不平等的奴契,實在是詛咒界的恥辱。雖說他隱隱有幾分享受,但這該死的老匹夫不可放過,差點兒就殺死了他新認的主子,就說該死不該死吧。


    楚月瞧著這小黑詛咒的花樣層出不窮,嘴角輕抽了好幾下,暗歎自己這是收了一個什麽東西,不過偶爾調味,瞧著也有幾分別樣的可愛。


    卻說一盞盞屬於青年劍客們的提魂燈即將碎裂磨滅——


    楚月幾乎和夜墨寒一道出手。


    兩人的速度很快。


    分影錯落,彼此疾馳而過。


    互相結印迅速光火繚繞,氣力交織。


    展開出無數的力量,形成疊加的保護罩,直接覆蓋在了這些提魂燈盞之上,瀲灩的光華猶若堅實的盾甲,直接擋住了李太玄留下的勁道鋒刃,保下了這些青年劍客的命。


    懸於生死一線間。


    青年劍客們或是兩股戰戰臉白如止汗濕了衣衫。


    或是一動不動全身變冷雙腿宛若老樹紮根深於地。


    或是緊閉雙目無能為力絕望等待魂飛魄散幹屍裂血霧的那一刻。


    然而,他們的提魂燈被那倆人給保了下來!


    他們的命,被保了下來。


    俊秀的青年劍客睜開了眼睛錯愕地看了過去。


    瞳眸震顫不可置信。


    萬劍山的耆老師長玄公陷他們於死地頭也不回。


    被他們用天誅地滅之陣去害的人,放棄了追逐李太玄真身的機會,竭盡全力護住了他們風中殘燭般究極脆弱的提魂燈盞。


    他們看見,那氣力交疊的保護罩下,是一盞盞宛若螢火的提魂燈,漂浮於半空之上,微弱的光看起來不堪一擊卻又如萬仞山!


    青年劍客眼睛陡然發紅,是劫後餘生的喜極而泣,是內心複雜的淋漓盡致,無不是溢於言表化作了淚兩行。


    “你們,死不了。”


    楚月用著師父的腔調,鏖戰過後,蒼老的聲音有著明顯的沙啞。


    今日之局,原也不是為了獵殺李太玄,便是逼得李太玄放棄肉體,真身遁走,且是身敗名裂,遭遇無休止的通緝和追殺。


    丹田、武根、肉體爆裂出來的氣力風暴,鋒刃強度,足以攔住她追擊的路。


    強者被逼到絕境,元神出竅、真身遁走,是幾乎放棄所有,隻留一線希望,遁走之時的速度會因為極端的毀滅方式以及超乎想象的求生欲而如一道閃電。


    “隱,隱老先生,為何?我想知道為何?”


    一位臉色慘白冷汗津津的清秀青年走出,直視楚月,偏要求個答案。


    “世上之事,哪有那麽多的為何?今日遇到老朽,算你們命好罷了。今日一遭,你們應當能夠看出來,萬劍山絕非久留之良地,自詡為天下劍客的歸宿,卻時刻拿捏著你們的提魂燈盞命脈,不就是把爾等當做傀儡來控製。爾等蠢笨如豬,愚不可及,非但不去查找疑惑,還肝腦塗地,一句話就能讓爾等做出違背良心的事,今朝就算提魂燈盞盡數破滅,也是你們咎由自取,因為你們本就罪該萬死!”


    楚月負手而立,周邊血霧湧動,那身形頎長矜貴神秘的男子,成了她手中最為鋒利的一把劍,像是沉澱多時汲取了幾代人的血液在極致的烈火之中鑄造而成。


    嚴厲苛刻的訓斥聲,近乎是指著鼻子把這些個劍客罵了個狗血淋頭。


    青年咬著牙,紅了眼,倔強而固執地說:“老先生不知,強權之下,我們迫不得已,被逼無奈。”


    劍客們瞧見楚月用保護罩禁錮著提魂燈盞,還以為楚月要做第二個李太玄,心思陡然複雜,沉吟不決,欲言又止。


    楚月卻是一揮手,鬥篷翻飛,保護罩破碎。


    “拿著你們的提魂燈盞,滾,記住死裏逃生的此刻,日後積德行善,必有餘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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