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


    饒是屠薇薇,在看到雲子君的那一刻,都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劇烈地咳嗽。


    趙囡囡眨巴了兩下眼睛,低聲說:“屠姐姐,好尷尬哦。”


    “知道了。”屠薇薇嘴角猛地抽搐。


    雲子君的目光流連於這二人,旋即微微一笑,似清清漣漪融開了冰冷的霜雪。


    “確實,不該學我,年紀輕輕太過於古板可不好。”


    三言兩語倒是緩解了幾分尷尬。


    “喝酒喝酒,話不多說,都在酒裏。”


    錢燿舵高舉起酒杯,身高九尺微醺在風雪裏,步伐漂浮猶如醉拳。


    他來到一個石凳子前蹲下了身子,拍了拍石凳子,舉杯敬酒。


    “楚啊,跟了你,哥不後悔,死在雲都也不後悔。”


    楚月聞言,臉色發黑。


    這廝把石凳子當成她了?


    更何況,什麽叫跟了她?


    錢玉瑤用手捂住了臉,不忍直視兄長喝醉酒後的憨傻模樣,實在是丟人,像是個現眼包。


    “來,這杯酒,哥敬你,日後隻要有你喝湯的,就要讓哥吃肉知道不?”


    楚月額角黑線排排落,一度懷疑這廝是故意的。


    陸猛和君子堂的季陽、海少清等人笑得人仰馬翻。


    “陸猛,別笑的像個弱智。”


    錢燿舵瞪向了一方酒壇。


    陸猛笑不出來了。


    楚姐好歹是個石凳子。


    他這倒好。


    直接是個酒壇了。


    哪知錢燿舵視線一挪,從酒壇之上挪開,且從手裏拿出了幾張廁紙。


    得了。


    酒壇都是高攀了。


    “錢燿舵,你小子故意的是不是,老子跟你拚了。”


    陸猛如野獸般直撲了過去,和錢燿舵扭打在了一起,吃了好幾口雪。


    錢燿舵清醒了幾分嗷嗷大叫,“猛子兄,你作甚,咱倆是兄弟。”


    他一副要護住自己清白的模樣。


    淩秋遠、趙策安、秦邵華這些人毫無顧忌,哄堂大笑。


    笑看風雪嬉鬧。


    今朝夜許是日後會無盡緬懷的青春。


    雲子君訥訥地望著這一幕。


    她鮮少來此處。


    竟不知。


    這一夥人,就是這樣的溫馨。


    沒有血親關係,倒像是家人一樣。


    她扭頭看向楚月的同時,楚月在看向她。


    楚月右手伸出的瞬間,出現了一方黑色的大氅。


    她把大氅披在了雲子君的身上,“雲統領,能入本王麾下,不是易事,正如這條路,不是平坦好走的路。摘星樓之事,你做得很好。如若摘星樓把人送了出去任由踐踏,那麽,摘星樓也不必存在直接夷為平地好了,到時候堵不住悠悠之口,這勢必會成為攻回你我的回旋劍。你我既入同一個陣營,便是一條船上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本王在相信你的時候,請你務必信任本王。這世上之事瞬息萬變到讓人措手不及,哪怕神機妙算之智囊也不能保證,本王更不能做到事事完美。但有一件事,本王能向雲統領和在座的諸位保證,隻要本王還活著,就願以吾之血肉護諸位一回。”


    雲子君感受到大氅上的溫暖,那是特地用精神之力烘熱了的大氅。


    青雲廣場之上的眾人俱都看來。


    收起笑意,滿麵凝重。


    “殿下。”


    淩秋遠扯著唇笑:“我廢物一個,今朝風光,拜殿下所賜。若能回饋殿下,就算殞命,也是一種福氣。”


    趙策安眼睛發紅,沉悶的聲從嗓子眼出來,“成為第一軍統領後,家中病母身體日漸好了,若非殿下,母親隻怕很難熬過這個冬天。殿下,能與你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是策安之榮幸。”


    “若非殿下,隻怕我還在陰霾之下靈魂漸漸扭曲直到徹底淪為病態之人吧。”


    李守珩側目看來,紅著眼睛笑,“殿下,我曾以為與天鬥與人鬥其樂無窮,後來才知,你帶我來到光明處,才是人間至高。”


    “………”


    雲子君聽著那些人的聲音,都是不為人知的故事。


    原來……


    她曾經所不屑的葉楚月,改變了這麽多人。


    世人輕楚王為下界凡女,又何曾想過,凡女尚能救人於水火,自詡高貴之人為何要獨善其身去隔岸觀火還怡然自得?


    “好了,不矯情了,來,喝酒。”


    楚月拿出了寒蟬酒,混合神農之水,使得幾壇寒蟬酒變得成百上千了。


    淩秋遠問:“殿下,這酒,怎麽這麽稀?”


    “就這麽幾壇灌溉出來的,湊合著喝吧,就你話多。”


    楚月唇角噙著笑,“等來年春暖花開之際,本王帶你們喝最純正的寒蟬酒。”那是她曾經最愛的至親所釀,烈酒塵封著昔年的往事,有著她幼年的偏執。


    她和玲娘,在一次又一次的錯過。


    雲子君裹著大氅,接過了杯盞,喝了一口熱酒,眼裏泛著不可言說的光澤,如今晚的月,映著那雪。


    南皇澗抱著琴來的時候,看見雲子君,亦是怔了一下。


    兩相對視,都看向了對方的琴。


    氛圍頗為微妙。


    就連雪花都在輕輕晃,不敢肆意亂動。


    謖謖風,靜悄悄。


    “來了?”


    楚月將一壇灌水的寒蟬酒,拋給了南皇澗。


    南皇澗接過酒壇,喝了口,麵帶微笑,比之從前的病弱蒼白,多了些紅潤。


    “初雪之日,應在青雲。”南皇澗的聲線細膩溫柔,比琴音還好聽,從前無力,而今身子好轉多了些勁道後,更是讓人感到悅耳動聽。


    “澗小姐擅樂,今朝應景,不放你我為殿下助興。”


    雲子君微抬下頜,唇角笑起的弧度,有幾分與生俱來的清傲。


    “也好。”


    南皇澗溫溫柔柔,內核卻如鋼鐵,目光清澈且堅定,不動如山亦如風!


    她喝了兩口酒方才盤膝放琴。


    雲子君雙手撥弄琴弦,幾道琴音,天崩地裂之勢,可見勝負欲。


    南皇澗琴聲如天籟,似流水潺潺,看似不爭不搶,卻絕不後退做軟骨!


    “這是在做什麽?”


    花清清抱著酒壇,湊到父親邊上,眨巴兩下眼睛疑惑地問。


    “一山不容二虎吧。”


    花滿山感歎道:“同有琴道天賦,又都是楚王麾下的部將,自是勢同水火來著。”


    不過……


    他怎麽覺得,更像是爭得殿下青睞?


    他望著楚月眼裏充滿了羨慕。


    若自己年輕的時候有這般招蜂引蝶的本事,那將會是一種怎樣的幸福啊。


    “啪!”突地,花夫人一巴掌打在了花滿山的頭上。


    花滿山疼得捂著頭蓋骨,迷茫不已地看向了夫人。


    花夫人笑吟吟道:“好像有髒東西,幫你拍掉了。”


    花滿山:“……謝謝夫人。”


    “你我夫妻,應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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