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望月特意拿出了三個精致的鎏金碗,是他自己親手雕刻而成的,分別刻了明月、蘋果、狐狸等圖騰。


    他把其中一碗盛上了濃玉漿液湯遞給了小狐狸,“外頭沒有的,多喝些。”


    “誰要喝。”


    小狐狸兩隻爪子環胸,眼睛不自在地看向了旁處。


    他看起來,像是什麽東西都吃的人嗎?


    隻是當他勉為其難喝上一口,才發現這廝熬湯還是有點子水平的。


    軒轅修感歎道:“帝尊先生,他看起來,是來加入這個家的。”


    小狐狸喝了口湯,惡狠狠地瞪了眼風望月。


    風望月不甘示弱看過去。


    楚月捧著湯,無奈地看著這一人一狐。


    琴音如高山流水,三方對峙如天地人。


    第一軍的人比劍。


    花家族人練習陣法師。


    陳王後一曲水墨舞,是這白皚皚天地間最濃重最是難忘的水墨之色。


    琴音畢——


    “痛快!痛快痛快!”陸猛高興不已,嘴角都快要咧到耳後根去,眼睛紅了一圈又一圈,時隔多年,再拿起一把截然不同的琴,仿佛是宿命的輪回,撿回了困住自己年少的珍貴之物。


    這眾生紛紛皆如此,有作為血親砸碎掉他年少摯愛的琴。


    有人在很多年後,精心細膩,送他一方珍貴。


    而那側,南皇澗和雲子君各自放下了琴,互相對視一眼。


    琴音如殺,似能消除往日的芥蒂。


    比起暗暗較勁,而今更像是惺惺相惜。


    琴無第一,意無第二,既是同路人自當結伴而行。


    “幸會。”


    雲子君抱拳。


    南皇澗作揖,“久仰。”


    分明相識了許多年,卻好似第一次相認。


    陌生又熟悉,倒是讓旁人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陸猛正在搶濃玉湯,驀地疑惑看過來,皺緊了眉頭。


    他剛是不是被孤立了?


    三個人的琴道切磋。


    怎麽單單他被排除在外了?


    他委屈撇撇嘴,而後便又釋懷去喝湯。


    牛馬才成群結隊,猛獸多半都是獨行的,嗯,一定是這樣!


    整個青雲廣場的人都在喝著風望月帶來的濃玉湯,胸腔食道和胃裏都是暖烘烘的,載歌載舞比試切磋後坐在地上兩手捧著湯看月賞景別有一番風味,興許很多年後想起今朝一刻,依舊會覺得那是匆匆慌慌人世之中最不可多得的溫馨安樂。


    “天梯論劍之事,上界很關注。”風望月喝了口湯說。


    “界麵壓製有動靜了?”


    “嗯。”


    風望月歎氣,“界麵壓製,裂痕越來越多,這事被上頭按著,害怕已經慌亂。”


    “下界被封印後,總歸是要盯到海神界的。”


    楚月捧著鎏金碗,看向這漫天的大雪在月光下顯得縹緲。


    “海神界坊間已經有些人把過錯推給你了。”風望月把自己所知的消息悉數帶來,一一剖析,“現在還隻是在各個角落掀起漣漪,必要時刻,勢必會成為風浪。”


    這世上總會有上位者的一雙手,推波助瀾,就會有無數人去捕風捉影,跟著大浪潮去行動,既有從眾心理,更多是因為理智僅存於少數人,很難把自己從大浪潮抽出,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和身份來看待,隻因身在世俗抽不出!


    小狐狸窩在楚月的懷裏,虛眯起了眼睛,暗閃過兩道凜凜幽光。


    楚月飲濃玉湯,輕笑了一聲,一如既往的從容。


    “分明是上界之尊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枉顧生命,踐踏草芥,但大多數人不會去痛恨抬頭都看不到的上位者,一來是害怕,二則也是多年根深蒂固早已習以為常,從來對此便是對的,代代相傳罷了。”


    她輕吸了口氣,一手端著湯,一手輕觸晶瑩剔透的雪花。


    “因而,比起無能去痛恨更高位的人,不如痛恨封印了海域的那一個下界凡女。”


    “若非她的封印,上界就會矛頭對準下界,而非海神。”


    “但下界隻餘三百多陸,又能維持多久的假象安然。”


    “等到下界亡掉最後一陸,上界貪得無厭的深淵之口,依舊會吞了海神界。”


    楚月習以為然,麵帶著泰然的笑。


    她把最後的濃玉湯喝完,“湯很好喝,謝了,風大人。”


    “來而不往非禮也。”


    楚月把一箱神農丹和三本新鐫刻出的心法給了風望月。


    “這些神農丹,於你有好處,雖是綿薄之力,但望大人能夠收下。”


    早在很久以前,她的身體就和神農融為一體。


    軀殼百骸,便就是神農鼎。


    因而,她以身為鼎煉藥,又從眼睛裏取出了神農精元。


    這一箱子的神農丹,對眼睛有很大的好處。


    風望月愣住,“你,早就備好了?”就等,他來?


    “風大人,我知道,有些話我即便說了,你哪怕答應了,也不一定會做到。因為我們都是人,芸芸眾生各有不同,你我亦如是。我即改變不了,就隻能盡可能去做一些什麽。前路漫漫,人生說短又很長,還請大人多加保重身子,尤其是眼睛,大雪封天,寒風刺骨,對眼睛不好。”


    不僅小狐狸知道,她也知道。


    比起當年逍遙城初見,她的身上,多了一絲歲月的沉澱。


    但數載歲月,掩不去她的鋼骨殺伐。


    她還是她。


    立地的王。


    成群的狼。


    “楚王……”


    風望月欲言又止。


    麵具後的一雙眼睛,湧聚著萬般的情緒。


    “不說了,來,喝了我雲都的寒蟬酒。”


    楚月遞給了風望月一杯熱酒。


    風望月喝下一口,與之相視而笑。


    這世上並不是什麽事都需要開誠布公去談的。


    一切盡在不言中。


    大雪覆了琉璃瓦。


    青雲廣場西北角的氛圍嘈雜如趕集。


    “屠薇薇,你幹什麽?”


    陸猛嚎叫。


    “你說我幹什麽,我盛湯啊。”


    屠薇薇沒好氣道。


    陸猛指著屠薇薇的巨碗瞪目,“你怎麽能用介麽大的碗?”


    屠薇薇眉梢一挑,“不用碗,用盆嗎?”


    “你介個碗,跟盆有有有有什麽區別啊?”陸猛激動到都嘴瓢了,嚷著嚷著差點兒跟屠薇薇幹一架。


    而另一側,玄天府李二叔之子李舟鶴趁著初雪,懷著別扭的心情,來到了青雲廣場。


    自打萬象塔一事,堂兄弟二人就多生嫌隙了。


    李舟鶴思來想去許久,終於憋著一口氣來耷拉著腦袋道歉:“守珩堂哥,那日是我錯了,對不起。”


    李守珩腦海靈光一閃,當即就執坤靈筆開始鐫刻功法。


    “繼續,別停。”


    “?”


    “道歉,低頭,重複。”


    “。”


    於是,青雲廣場便出現了這樣滑稽的一幕。


    李守珩執筆唰唰出殘影,速度快到都看不見手了。


    李舟鶴一直重複地低頭道歉,“對不起”三個字循環如魔音繞耳,聞者不由咂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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