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龍許是察覺到不到白家主的鬱悶,就這樣定定地看著白家主。


    白叔隻得硬著頭皮,為道龍把盞。


    “道龍前輩,請喝——”


    “嗯。”


    道龍剛要低頭去舔一口,瞧見坐在對麵的小狐狸,居然是用一雙爪子捧著杯盞喝的。


    便學著小狐狸的姿態,用一雙星辰滾燙的小龍爪子,捧著杯盞,淺嚐輒止地喝上了一口。


    “沒想到道龍前輩亦是酒國中人。”


    楚月手掌半握著杯盞,笑意盈盈地望著道龍。


    道龍並不知酒滋味,他隻是天地之間,道意所化,功勳榮光供奉的道龍罷了。


    但他聽說過,自古英雄多寂寥,愛江山美人更愛醇香的烈酒。


    試問,天下豪傑,誰不想喝最烈的酒,騎最野的馬,去最廣袤的平原馳騁在自由的天地。


    道龍伸長了幾分脖子,好似不以為然道:“喝酒,不過如喝水,小輩無需驚訝。”


    白叔訝然。


    他剛想繼而和楚月討論先前的話題,哪知道龍喝了口酒,頓時覺得好喝,眼睛跟著亮了起來,咕嚕咕嚕幾下猶如牛飲,爽利地喝完甚至還對著白叔打了個酒嗝,且捧著空蕩蕩的杯盞定定地望著白叔。


    白叔瞧著那樣的目光注視當即就覺得一陣惡寒。


    強忍著無語的不適感,便又給道龍新添了滿滿當當的一杯酒。


    道龍喝完,接著看他。


    白叔如個小童子般,繼而重複先前的動作。


    麻木到,仿佛是個沒有感情的把盞機器。


    小狐狸嫌棄地看了眼道龍,而後優雅地喝著杯中酒。


    他說:“道龍,你這是在糟蹋好酒。”


    道龍身份何等尊貴,受人尊敬,小狐狸作為一個極其普通的靈獸,這般言語,實在是無禮。


    白叔剛想為小狐狸辯解兩聲,哪知道龍在小狐狸麵前,乖得不像是德高望重的存在。


    道龍學著小狐狸的樣子,一口一口地喝著,問:“這樣,可好?”


    “嗯,還行。”


    白叔聞言見狀驚到不行。


    楚月摸了摸袖衫,頓感好笑。


    一龍一狐狸最不會喝酒的兩個,竟然討論起如何喝酒,倒是覺得有趣。


    “二位倒是好酒量。”


    白叔稱讚後沒多久,就大跌眼鏡了一番。


    便見喝得酩酊大醉的龍和狐狸,搖搖晃晃,不知何時離開了檀木方桌,抱在一起訴說著這些年的苦楚就算了,甚至還覺得惺惺相惜,一見如故,對著白叔結拜為異姓兄弟。


    白叔當時就嚇到了,愣著如雕塑般不敢動彈半分,臉皮卻是不由抽動了數下。


    “道龍前輩。”


    楚月起身,朝道龍作揖:“可否幫忙,治愈一下道場的護族幻獸。”


    白叔欲言又止,眉峰淡淡地蹙起。


    雲都之戰,眾人看得清清楚楚,道龍為楚王蔽體損耗了太多的精力,哪還能幫忙治愈道場的護族幻獸呢。


    這不是強龍所難麽?


    道龍立即搖頭如撥浪鼓,劇烈強烈,速度快到都出現了非常明顯的殘影,是帶著星河圖騰的絢爛的光。


    “那就有勞前輩了,前輩,請動手吧。”


    “哦?”


    “前輩治愈好護族幻獸,此乃功德無量之事,雲都子民會為你建廟宇祈禱供奉的。”


    “嗯,好。”


    道龍頭暈眼花,迷迷糊糊應下了自己也聽不懂的話,大概就知要去治愈護族幻獸了。


    須知,他先前在雲都之戰的時候,是收斂了功力,此般費盡心思的瞞天過海就是想要偷個懶罷了。


    道龍掠進了鎮龍道場的地下,以意開陣,神秘瀲灩的光圈和絲絲縷縷的線,在大地深處橫豎交錯畫出、擴散,有著晦澀難懂的神聖道威。


    等到道龍治療護族幻獸,小狐狸的酒登時醒了,回到椅上,定定地看著白家主。


    “?”白家主怔了一下,腦子還沒跟上動作,雙手就下意識地為小狐狸把盞。


    小狐狸抱著杯盞喝著醇香濃烈的酒,猶如紫寶石般的眼眸閃過了狡黠的光。


    聰明如白叔卻也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小狐狸分明是裝醉,引道龍上鉤。


    難不成,殿下早就猜測到了道龍隱藏實力,故而以酒誘之。


    但殿下兩手空空而至,仿佛是早就預料到了他會帶酒來。


    “殿下——”


    白家主內心稍稍一驚,而後作揖問道:“你質問羅老先生,既是請天下英才相助,共解風鈴花的陰謀,莫不是亦是引我深夜來此道場,備上好酒,既是我們君臣談心,亦是請喝醉的道龍前輩出手幫忙?”


    在那樣緊迫的戰場,殿下究竟是有幾個腦子,才能心思縝密到如此地步,不僅統籌全局,還能追溯到每一個旁枝末節,相連成偉大的藍圖。看似憤怒的質問,實際上是為後續的關鍵之棋留下最不可或缺的伏筆,且隻有到了後麵,才能看出其精妙之處,令人拍案叫絕!


    楚月莞爾一笑,舉杯敬向了白家主,“白叔,清遠沐府,不足懼也。”


    白叔瞳眸微縮詫然地看向平淡又張狂的女子,眉宇之間是自信的光彩,但偏偏隻有她說出這樣的話,才不會讓人覺得是嗤之以鼻的可笑。


    “殿下。”


    白家主喝下了一口酒,方才道:“清遠沐府過於遙遠,海神界而今混亂,隻怕有人渾水摸魚。”


    楚月落杯於桌,指腹深蘊著天青火,以此火為筆,畫下了粗略的圖。


    “當今海神,以雲都為據點,重整道場,朝四周擴之。設摘星樓,邀天下女修,雲家摘星司,請有誌劍修,假以時日,取代萬劍山。古武一族,若得緣故,盡收囊中。通天山域,遺忘囚徒,為我所用。骨武殿、臨淵城、忘川地,可因利誘。再以菩提宗門之地,強修防禦,忘憂城釜底抽薪。白叔,得道多助,本王——天助。”


    楚月眉眼染著酒氣,眸子卻清明而堅定,不似平日裏的萬鈞龍威,而是容納萬象的浩瀚,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張狂,對視的刹那能讓人心神為之一顫,明明覺得很荒唐,但又忍不住的想要去相信如若是她的話定能做到。


    “殿下,凡人之道……”


    “凡人之道的巔峰時代要來了。”


    楚月打斷了白叔的話,抬眸看向了露白的東方。


    曙光照耀在麵頰。


    她聞著清晨的泥土香味,混雜著前日之戰的血腥。


    “白叔,天亮了。”


    天亮時分,雲都各部整裝待發,隻等去往天梯論劍。


    白家主凝眸看,看那光,落在她的眼睫,仿佛是她天生的戰袍。


    天梯三日等待時間將至,論劍即將開始,無不是把重心放在了尚未來到的雲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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