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老康像一個隔年的土豆,外表漂漂亮亮的,可心裏卻心力交瘁了。本來時來運轉的他,一不注意,卻又仿佛打開了藏著魔鬼的魔瓶,突然遇到了人生的多個難題。


    老婆通過法庭送傳票試圖離婚的事兒,弄得他焦頭爛額。他就不摸門兒,他這一方,對她龔梅是否曾經有過不明不白的事兒,已經做到了既往不咎,可自己和江莉莉原本沒啥,老婆為啥卻揪住不放,就是不依不饒呢?接到法院的傳票之後,他給龔梅打過多次電話,可不是手機設置了呼叫限製,就是辦公室沒人接。看來,對這個老婆,自己不準備個八抬大轎,就不可能讓她回心轉意了!強扭的瓜甜不甜的倒不說,隻是這瓜還有啥吃頭?老康索性把心一橫,終於大男子主義了一把:是自己的跑不掉,不是自己的得不到!她龔梅愛咋著,就咋著吧!


    雖然大話好說,可老康的心卻依然被過去的美好回憶攪動著,他與龔梅第一次性愛的情景,有如晚霞裏那玫瑰的色彩,幾乎每天都要在他的腦際出現:


    他與她在江南小城偷居的那套女子公寓,被桃花溪畔濕潤而神秘的夜空籠罩著。在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的夜晚,在桃花溪水流淌的伴音裏,在一隻昏黃的小燈下,有一個亞當一樣的男人,還有一個夏娃一般的女人,他們用彼此的身心,共同唱起了一支最原始、最激躍,也是最迷人的情歌。那情歌沿著清新的空氣,鑽出床前的小窗,飄上流淌的桃花溪,流向遠方……


    老康在總經理助理的位子上,自己把自己規定成了快牛,沒有惠總經理抽打,也一刻不閑著。他針對目前保險公司攬保、賠付問題多多、誠信觀念淡漠的情況草擬了《人壽保險誠信賠付計劃》,以期把保險公司引入誠信發展的陽關大道。再加上保險公司的日常工作,讓他忙得仿佛是一台永動機,每日裏都是不亦樂乎。尋找持槍搶劫了自己五萬塊錢的陌生人,更讓他費盡周折,煞費苦心,以至熬得精疲力竭。


    因為,他所掌握的陌生人的實際資料和具體情況的的確確非常有限。他的底牌算來算去的,其實不過如此:第一個情況,就是這是一個考試交不起錢的窮學生;第二個情況,就是他說話跑氣;第三個情況等於沒有,就是老康還留下了他曾經用過的幾個電話號碼,而這些又全部是公用電話!就憑著這三點微不足道的情況,老康硬是走遍了北京市所有的大學,到處打聽、四方查訪交不起學費的大學生。幾個星期下來,大概會見了近百個窮學生,可老康就是沒有發現說話跑風的人,更沒有聽到那令他刻骨銘心的熟悉的聲音。


    就在老康幾乎絕望的節骨眼兒上,他的手機響了。液晶顯示屏上出現了一個陌生的電話。他的心一緊,似乎從電波中意識到了陌生人的臨近。他幾乎是屏住呼吸接聽電話的!他盤算著:這次絕不能放過和這個陌生人麵談一回的機會,一定要督促其到公安局自首!


    可電話對麵傳來的,卻一陣熟悉的笑聲,原來是大胡子!


    “我說老弟,這幾天你都忙嘛哪?”


    老康長舒一口氣:“還不是找那個大學生嘛!”


    大胡子神神秘秘地向老康透露消息:“警察還真踅摸著我啦!把我盤了一個底兒掉!我就是照咱哥兒倆約好的,對付過去了!”


    “你就是告訴我這事兒?”


    大胡子由神秘變得故弄玄虛了:“還有更要緊的哪!”


    老康像一隻警覺的兔子,立刻豎起了耳朵。


    大胡子接著說:“姓阮那這老小子,搞非法融資,出事兒啦!”


    老康在瞬息之間倒有了幾分幸災樂禍的感覺:“我一瞧那老小子,就知道他不是一個好東西!”


    “這回咱們的保險可賣不成了!我覺乎著,阮大頭整個一個破壞金融秩序罪!不判死刑,也得判個十五年、二十年的!”大胡子想到沒賣出去的保險,不由自主地歎口氣。


    “他那錢不是好來的吧?”


    “是呀!這老小子整個開了個地下銀行,而且早就被市公安局和中央銀行盯上啦!原來他那兩億美元是美國人在華的分紅!由於美商與原公司鬧翻了,劃款回國嫌回報低,繼續在華投資一時又沒有合適的項目,才讓阮大頭見縫插針地得了便宜。明麵上,他與美商簽了一個共同開放野鴨湖生態園的項目,把利息回報寫成了最低利潤分紅,把借款使用期限寫成了第一期合作時間;暗地裏,他又和美商簽訂了一份財產抵押協議,聲稱為了規避美商投資風險,願意把自己的資產抵押給美商作為投資保障。他還讓美國人把美元換成了人民幣,可實際上還是非法融資!大錢、小錢、中國錢、外國錢,這老小子統統都敢劃拉!膽忒肥啦!”


    “這是你猜的,還是確有消息?”


    “當然是確有消息啦!”大胡子聽老康一直在將信將疑,笑了兩聲之後,一著急,終於招出了自己的實情:“我哪兒有嘛大智慧?人就是人,我就是我,哪兒有真神仙?!我不過是改變了一下做人方式、發揮了自己的真才實學,裝神弄鬼地糊弄一下庸人,混口好飯吃罷了!”


    老康被大胡子的坦誠搞了個目瞪口呆。掛斷了電話,正為大胡子的事兒苦苦琢磨,同時也為老婆沒有攪和進阮大頭案而感到慶幸的時候,老康的手機又響了。他不假思索地打開手機,對麵卻一直沒人說話,死一般的寂靜。


    老康很是詫異,趕緊“喂喂”了兩聲。突然,對麵開腔了:“康總!你應該知道我是誰!”


    老康的眼睛不由自主地一亮,明白了對麵的人是誰!這才真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哪!他趕緊火急火燎地問:“你在哪兒?咱們得談談!你這樣下去,可不成!”


    對麵的馬苦苦並沒按照老康的思路說話,他已經把這次與老康的對話當作了終生告別:“康總,您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好人。俺在野鴨湖那樣對您,現在向您道歉!”


    老康隻想搞清楚對麵人的真實身份、在啥地方?根本就沒有琢磨這個陌生人為啥會突然立地成佛一般地進行倀悔,趕緊問:“這都沒啥?我想幫助你,你告訴我,我咋樣找你!”


    馬苦苦繼續按照自己進行告別儀式一般的思路說:“俺還感謝您!您沒向警察招出俺來!如果您把知道的,真的告訴了警察,俺恐怕早就被抓走哩!”


    “你還是個孩子!你的許多想法是不對的!我就是不希望警察抓到你,才想找你單獨談,才那樣做!”


    馬苦苦停頓了片刻,而後,聲音暗啞地說:“康總,您很快就能找到俺了!俺們說不定還會見麵!俺……有預感!”


    “為啥這麽說?”老康被馬苦苦弄得莫名其妙。


    馬苦苦輕輕地笑了笑:“最近俺要幹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幹之前,俺會再吱一下聲,告訴您那五萬塊錢藏的地方!”


    老康詫異了:“你沒用那五萬塊錢?”


    “那五千塊,早就夠俺花了!您不是說,這是俺應得的嗎?而且,我還用一張錯幣,從大款手裏換了五千塊!”


    “錯幣?啥樣的錯幣?”老康想起大胡子送自己的那張百元錯幣,不由警覺起來。


    “一張百元錯幣!在一張鈔票上並排寫著兩個阿拉伯數字的一百!”


    “你賣給了誰?是不是一個叫阮大頭的人?”


    馬苦苦沒有回答,打岔道:“反正我有了錢,就把您那五萬塊還了吧!”


    老康心裏暗自思量著,嘴上自言自語道:“其實,你不是一個壞孩子!你既然有錢,幹啥還搶……”


    馬苦苦笑了,沒回答老康的問話,繼續我行我素又像是神經質一般地說:“等俺的大事兒一幹成,五一支行也出名了!這也算俺幫助您教訓一下您老婆吧!”說罷,馬苦苦給老康送來一聲愉快地笑聲,立刻把電話掛了。


    等老康按照來電追蹤過去的時候,發現對方使用的,依然是一部公用電話!


    由於星巴克咖啡廳的咖啡,賣價是麥當勞的五倍到二十倍,因此,這裏的客人很少。等江莉莉開著小奧拓車趕來的時候,門可羅雀的大廳裏,除了躲在角落裏的左忠堂,幾乎空無一人。


    左忠堂見了江莉莉,並沒有寒喧,而是站起身,和她握了握手,就一聲不吭地又坐下了。等服務小姐給江莉莉上了一杯濃濃的巴西咖啡,左忠堂才望著美女同誌美麗的大眼睛,開口了:“莉莉,感謝你的惦記,可是我……不想再回小銀行工作了!”這次,左忠堂沒有叫“莉莉同誌”,而是直接叫了“莉莉”!現在他們的關係已經由同事變成地地道道的朋友了。


    江莉莉本來是以施舍者自居的,因此她瞧左忠堂的眼神,一直都是憐憫和賜予的神情,現在左忠堂的一句話,倒把她搞得不知所措了。她本來就大的眼睛變得更大了:“為啥子?因為我……少年得誌,您感覺顏麵掃地,對嗎?”


    左忠堂趕緊擺擺手,把自己到中央銀行應聘和自己現在的工作情況跟江莉莉說了個一清二楚。


    江莉莉美麗的大臉蛋兒陰鬱起來,心裏也像塞滿了亂蓬蓬的雜草。她曉得,如果沒有了左忠堂,至大支行的工作讓她一個人扛,可就真有她的罪受了!


    “是的,對您來說,中央銀行的工作的確更能才盡其用!”江莉莉沒滋沒味地喝了一口苦咖啡,嗓音暗啞了:“您讓我過來,就是以這種方式借以推辭嗎?”


    “是,也不是!”左忠堂把頭湊近江莉莉,低聲說,“雖然咱倆在一起工作的時間不長,工作上還有過小磨擦。”說到這,左忠堂停頓下來,滿臉的苦笑:“我一直憋著向你道個歉!”


    “為啥子向我道歉?”


    左忠堂歎口氣,用中央銀行處長加博士的水平提煉道:“在金融無序競爭的情況下,我也曾經迷失了自個兒!無意之中把自個兒變成了一個不仗義的市井之徒!怕別人說自個兒沒本事,怕別人超過自個兒,因此,就時不時的,不由自主地扮演了給你上眼藥、緊鞋帶的醜陋角色!現在琢磨一下,不但不值,而且汗顏哪!”


    江莉莉倒被左忠堂的坦誠搞得不知所措了,趕緊拿話堵他的嘴:“我其實也是大大咧咧的脾氣,對您說的這些,不但沒心存芥蒂,甚至毫無感覺!”


    左忠堂臉上的苦笑變成了淡淡的微笑:“這一點我相信,你雖然個性強,但絕對是一個仗義而善良的人。因此,我有一些事兒,才不得不特意告訴你!”


    江莉莉看左忠堂那一張嚴峻的臉,就曉得他要說的不是好事,而且也不是小事!她的一對大眼睛默默地望著對麵的三角眼,一聲不吭地點了點頭。


    “阮大頭的錢,來路不正!立馬就要被查處了!”左忠堂開口說話了。可他這話,讓江莉莉聽起來,字字都有千鈞重!


    江莉莉立刻一臉土灰,強打精神支撐著自己說話的中氣,可問話時,依然是有氣無力的:“早就證據確鑿了?”。


    “這事兒,還沒執行,當然還算秘密。但不會再拖下去了!中央銀行與公安部門已經製定了打擊草根金融的行動方案,也許明兒個,也許現在,就要采取行動了!我還在試用期,他們沒讓我參加!我覺乎著,你與阮大頭雖然已經結為夫妻,但畢竟時間很短,公司裏的貓匿兒,他保準兒不會告訴你!他公司裏的事兒,你可千萬別再攙和!你可千萬別把自個兒陷進去!”


    讓左忠堂和江莉莉都想不到的是,就在左忠堂話音一落的時候,北京市公安局的警車開動了,一路呼嘯著殺奔城南的野鴨湖!車上載著全副武裝的武警戰士和有張衝鋒在內的中央銀行工作人員!


    此時,依然蒙在鼓裏的江莉莉,一對大眼睛仿佛凝固了,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小餐桌上的苦咖啡,臉上除了密布的陰雲,沒有其他表情。


    左忠堂以為江莉莉不相信自己的話,索性揭開了至大投資公司的全部秘密:“我們作銀行那陣兒,阮大頭其實也在作銀行!可他的銀行卻沒有中央銀行頒發的金融許可證!是地下銀行,也可以叫草根金融!他的資金來源,除了從外商處融資外,還從老百姓的手裏高息攬存!這是非法融資,要被定為破壞金融秩序罪!”


    江莉莉的大眼睛終於又能動了!她幾乎是本能地不願意相信左忠堂的話,她任性而激憤地大聲反問:“這是空穴來風!外商和普通老百姓憑啥子相信他?”


    左忠堂瞧一瞧四周,見空無一人的咖啡廳裏,除了服務員沒有任何人注意他倆,才示意江莉莉沉住氣,耐心而細致地解釋:“老話說,逢商必奸,無商不奸!阮大頭在短短的幾年裏,由一個農民,混成了一個大老板,沒有奸的邪的,怎麽可能呢!?他除了以外商投資的名義,引進大筆的資金,還以投資入股的名義向北京市甚至外地的普通老百姓出賣股權證,實際上就是吸收存款。老百姓憑借手裏的股權證,八年內不可以取本,但可以按季向阮大頭分布在北京市許多地段的地下錢莊,提取比銀行存款高一倍的紅利。八年後,購買股權證的錢,就可以本息全清!”


    江莉莉學金融、幹銀行,自然一下子就懂得了自己男人融資的手段,但依然不願意相信這事兒是真的,就將信將疑地反駁左忠堂,更是在心裏做著最後的掙紮:“可他……高息吸存的錢,再怎麽奸,也應該高利走出去,才能維持資金運轉!可你是曉得的,他在至大支行存的十五個億人民幣,利息全是按中央銀行規定利率浮動的,根本無法彌補他的成本呀!”


    “這就是阮大頭的大奸大慧了!別忘了,我國沒有一家銀行的資本金達到了百分之八!阮大頭比我們銀行的資本金還高許多呢!從這一點看,他比我們銀行有更高的資金運作能力!”左忠堂讓服務員給情緒已經漸趨平穩的江莉莉倒了一杯熱水,讓美女同誌舒舒服服地喝上幾口,就痛打落水狗一般,繼續揭露道,“他用拆東牆補西牆的招,讓公司的資金鏈不斷。他不在乎一時一事的利益得失,一年甚至幾年之內,他動用數十億的資金,隻需要成功地運作一次短平快的生意,一次大錢掙了,所有的資金,幾年內的成本,就全部彌補回來了!這一點,他又比我們銀行靈活機動得多了!”


    江莉莉的心仿佛已經被亂糟糟的雜草充塞得擠沒了心智,她沒有比現在再迷惘的時候了:“可近一年了,他隻出了一回國,又很快就回來了。而後,就一直寸步不離北京市,他怎麽掙的錢呢?”


    左忠堂笑了:“你別拿我們小職員養家糊口的方式去想阮大頭!他最近的一次生意,是在俄羅斯做成的,據說,一次政府行為的借貸,就讓他賺了投入資金的百分之三十多!你琢磨琢磨,他的資金一動,就是數十億人民幣,賺百分之三十多,那是多少錢?他上次去俄羅斯,又想投資於石油管道項目,由於資金占用期太長,他才作罷回國!”


    江莉莉終於無話可說了,幹睜著一對大大的眼睛,一動不動,像一座美麗的雕塑!她的心裏自然清楚左忠堂的話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麽:至大支行的存款不複存在!阮大頭的家產化為烏有!阮大頭本人沒有殺身之禍,也必有牢獄之災!她的行長位子不但不保,而且還和諸葛秀一道,立刻麵臨著身無分文的生存危機!


    “阮大頭不是壞人,而是一個悲劇性人物,也許他晚出生幾十年,就會成為中國最會經營的銀行家。他錯在太超前,在中國還實行金融管製的現在,就違法違規大搞民營金融!”左忠堂把江莉莉的咖啡杯子推到她的手邊:“瞧在老同事的份兒上,我說一句不該說的話。你現在應該勸阮大頭趕緊自首,退還違法資金,爭取寬大處理!”


    “難道這現實生活中,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空中樓閣、水中撈月!!!”江莉莉的大眼睛凝重而深邃得像浩瀚的大海。


    “龔梅與任博雅帶著我們進行的無序競爭,其實,是建立在阮大頭非法融資基礎之上的,因此,一切的一切當然像水中撈月一樣荒誕!五一支行與至大支行爭來鬥去的時候,也正是阮大頭風雨飄搖、被立案調查的當口!而且,他還打著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壞主意!你不覺得這拉存款的商戰,是一場沒有觀眾、毫無意義的滑稽戲嗎?!”


    江莉莉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裏散發出絕望的恐怖。當她的笑聲又突然嘎然而止的時候,她那一對美麗的大眼睛裏,終於像八月的山洪一般,噴湧出了晶瑩的淚水。她突然站起身,驚天動地地哭號著向衛生間奔去!


    “莉莉!莉莉!你!冷靜點兒!你和阮大頭的時間畢竟不長,一紙婚約也說明不了什麽!你完全可以重新開始、重新選擇……”左忠堂不知所措地起身,隨在江莉莉身後,一邊喊著,一邊追過去。


    就在譚白虎腰裏別著那把五四式手槍,借到至大投資公司找材料的機會準備再溜進野鴨湖試試槍,出一出近來蓄積已久的惡氣時,手機上的《歡樂頌》卻奏響了。


    就像長成了的果子終究要瓜熟蒂落一樣,譚白虎早已經預感到的惡運,終於降臨了!為了找到譚白虎,合作銀行分行人事處競把電話追到了野鴨湖畔,並且毫不留情地發來了幾乎與任博雅相同的通知:“攜帶學曆證書,到分行人事處報到!”


    “為啥子?”譚白虎陰鬱著臉,幻想著惡果不會砸到自己的腦袋上。


    原來,譚白虎假學曆問題的敗露是齊美麗和任博雅兩口子的合謀之作。現在的齊美麗,已經沒有了往日的輝煌,她所領導下的夢幻支公司的經營業績也已經是每況愈下。該蒙賣保險的親戚朋友,她齊美麗已經蒙遍了;該通過招聘騙賣的保險,她齊美麗也已經騙光了。她隻有得逞於一時之轍,卻想不出能得益於一世之法!她對繼續維持夢幻支公司高增長的發展勢頭已經是黔驢技窮、無能為力了。見老公因使用假學曆問題被速發銀行開除了公職,本來就心情陰鬱的齊美麗立刻把自己變成了一條惡毒的蛇,順理成章地把譚白虎當成了她發泄鬱悶的泄洪口。她毫不猶豫地唆使任博雅,對自己的老鄉來了個魚死網破的損招,以譚白虎之道還置譚白虎之身,也把譚白虎買假大專文憑的事情到合作銀行北京分行揭發了!


    合作銀行怎麽會因為譚白虎這樣一個小職員而敗壞了自己的名譽?於是,一接舉報,馬上就對譚白虎進行毫不遲疑的追查了!


    譚白虎比任博雅的高明之處在於他還會抵賴,為了自己曾經獲得的一切的一切,還要進行頑強的鬥爭。他耍賴道:“我的學曆證書丟了!”


    “丟了?”分行人事處的同誌也不好糊弄,“那就帶上複印件來!”


    “沒有複印件!”譚白虎依然負隅頑抗。


    “那就盡快報上畢業學校、學曆證號碼!”人事處的同誌冷笑兩聲,“如果這兩條最起碼兒的東西還不能提供,我們可要對你按照使用假文憑論處啦!”


    譚白虎一想到自己將失去曾經擁有的一切的一切,同時也要失去身邊那一對秀美杏眼的注視,他的心亂了。人有欲則不剛,他在馬行長麵前的大義凜然之氣就像被摔癟的瓜一樣,現在已經無形無影了!他不知不覺地開始心驚肉跳起來:“對我……是不是要開除呀?”


    人事處的同誌直截了當地告訴譚白虎:“中央銀行是這麽要求的,但是分行領導考慮你曾經為合作銀行做出過貢獻,擬對你從輕處理!提前解除勞動合同!!”


    譚白虎聽了這義正詞嚴的通知,原來的那一點兒精氣神兒,隨著大口呼出的冷氣,消失得不見了半點蹤影!他連騎自行車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把車停住,勉強地用一條瘦腿支住了自行車,一歪身溜下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來不及支撐住的紅旗牌加重型自行車,也隨著他的身體,歪倒在了路邊。


    突然,遠處傳來了“嗚哇嗚哇”的警笛聲。一連五六輛警車呼嘯著往至大投資公司的方向風馳電掣一般地疾駛而去。


    有氣無力的譚白虎,一顆疲憊不堪的心依然被揪動了一下,已經混沌成漿糊的腦海裏,立刻閃現出了一點兒火花:“莫非阮大頭出了啥子事情?這世界真狗日的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嗎?”


    他的心被這強烈的念頭一刺激,立刻又找回來幾許力氣。他勉強起身,慢慢上車,一搖一晃地向五一支行騎去。


    在保險公司豪華辦公室裏端坐著的老康,心裏從來沒這麽亂過!胸膛裏像跑進來一隻精氣神兒十足、上竄下跳的野兔子,搞得他撓心撓肝、坐臥不寧。自打陌生人提起曾經向人出賣過一張百元錯幣,老康就總把大胡子送給自己的那張錯幣翻來覆去地擺弄。


    手裏的錯幣也的的確確是一張百元錯幣!錯幣上也的的確確並排印著兩行阿拉伯數字“100”!錯幣本來就是稀有的東西,難道這世界上還真會出現兩張一模一樣的百元錯幣嗎?老康咋樣琢磨,咋樣覺乎著自己手裏的這張錯幣就是陌生人的那張百元錯幣!!!這樣一來,隻要自己找錯幣的原主人阮大頭問一問賣主,這個真相就可以大白於天下,陌生人也就可以乖乖地束手就擒!但是,他遲疑著,沒有立刻行動。他思考著,通過阮大頭找到這個大學生之後,應該怎樣做。


    老康的耳畔總是回響著這個大學生的聲音:


    “最近俺要幹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兒!”


    “等俺的大事兒一幹成,五一支行也出名了!這也算俺幫助您教訓一下您老婆吧!”


    老康的腦海裏總是飛動著一個一個的大問號:這個大學生要幹啥大事兒?他的大事兒與五一支行有啥關係?當然,老康左思右想也始終不能把馬苦苦的怪異言行與銀行搶劫聯係到一起。在老康的心目中,搶劫銀行與大學生,壓根兒就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回事兒!


    焦躁的老康,想起大胡子的五萬元提成費由於陌生人的攪和自己還沒來得及付給他,就趕緊坐在計算機旁,通過網絡銀行一卡通,劃到了大胡子的帳上。隻是這次他劃過去的,不是五萬元,而是連帶欠江莉莉在夢幻支公司的提成費一萬元,一同劃了過去。


    等計算機的液晶顯示屏上,一出現“成交”字樣,老康立刻撥通了大胡子的電話:“老哥兒,錢我已經給你劃卡上啦!”


    “嘛玩意兒?”大胡子現在沒有一點兒仙氣,他像個普通人一樣,隻是感覺老康有一點兒不對勁兒:“你這麽快就踅摸到搶劫的主兒了?”


    “沒影兒的事兒!”老康吭吭吃吃地撒了謊,“我不是說,這個損失我自個兒認嘛!”


    大胡子爽朗地笑了:“行,既然是你我的勞動所得、公平交易,我就謝了!”


    “還有一件事,我得跟你說清楚!你原來送我的那張錯幣,後來我才知道,忒值錢,弄不好能賣個二十萬哪!不當得利的事兒,我可不幹!我得找個時候,把那錯幣還給你!”


    大胡子認真起來:“有一件事兒,你可能忘了!”


    “啥事兒?”


    “我沒錢那陣兒,也是我最難的時候!我昧著良心從你那兒誆了五百塊錢!我送你那張錯幣,就算還那五百塊錢了!!”


    老康沒想到大胡子還記著自己被訛去的那五百塊錢攤位費,便趕緊推辭:“那都是猴年馬月的皇曆啦!?”


    大胡子拿出了從未有過的較真勁兒:“我早就琢磨好了,直接給你錢不合適,那張錯幣就算我連本帶利、外加良心債,一起還你啦!你記著得了,沒有你那五百塊錢,就沒有我的現在!我是拿了你那五百塊錢之後,喝醉了酒,被惠總經理開車撞翻,而後才到保險公司當上培訓師的!”


    想起那個大學生也曾經提到那張錯幣,老康便做出漫不經心地語氣,實則異常認真地認證:“阮大頭是從誰哪兒淘換來這張錯幣的?”


    “說是老馬頭兒!”


    “老馬頭兒咋會有這種錯幣?”老康趕緊追問。


    “說是老馬頭兒的兒子,在雲南淘換來的!他們不知道這東西值錢,就找阮大頭這個大頭套倆錢兒花!我想,阮大頭知道這東西值錢,但也想不到它能值二十萬人民幣!”


    “老馬頭兒的兒子是個大學生,好像叫馬苦苦呀!”老康心裏始終不敢確定的判斷在大胡子這裏終於得到了印證。


    “嘛玩意兒?你不是懷疑老馬頭兒的兒子就是那個搶劫犯吧?”大胡子驚詫了。


    老康在心裏堅定地確認:“沒錯!!!”可嘴上卻趕緊活稀泥:“沒影兒的事兒!”


    現在的老康已經沒心思和大胡子多糾纏這錢的事兒了,趕緊說:“我原來還欠江莉莉一萬塊,你見到她,一塊幫我還了吧!”


    大胡子感覺意外了:“你今兒這是為嘛?辦‘後事’一樣嘛!可不能出嘛岔子,你提出的《人壽保險誠信賠付計劃》惠總經理可是非常重視,而且馬上就要報總公司批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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