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石人慢慢落到地上,抬起沉重的石腿向墜龍澤走過來。它腳步沉重,走得不快,深一腳淺一腳,有時一腳還邁入了沼澤,拔起時腳上帶出一大塊沼泥。


    黑袍怪客飛身躍到石人肩頭上,對戚陳二人說道:“你們兩個少年今夜既然瞧見了我,我便不能饒你們性命。待我解開兩條老龍的封印,又要專心對付它們,恐你們趁亂逃走了,所以我現在就要將你們處死。”


    戚瑤璘往後退了一步,險些落下水橋,她心中本懼,此時聞言反嗤笑道:“你怕我們把今晚之事說出去,想殺人滅口?”


    黑袍怪客點頭:“你說得不錯,這裏是藎鸞山,山頂就是天下第一的修術宗門‘納虛宗’,今日之事要是被宗內那些老家夥知道了,我的麻煩可不小。”


    黑龍夷然道:“他們是我的客人,你想殺他們,得先過了老夫這一關!”


    話畢,黑白二龍同時竄上天空,伸龍爪分從左右向石人碩大的頭顱抓來。那石人倏地伸出手臂,一雙石拳自上而下向兩條煙龍的身子砸落。二龍身形本為煙霧所化,一拳擊落本該將它們身子拍為四散的煙氣,可石人這一拳卻是拍在實物上,硬生生將兩條煙龍砸進湖裏。


    戚陳二人見狀大驚,欲拔足下橋逃之夭夭,已來不及了。那石人抬起大腳,朝著水橋中央的二人就踩落下來。


    石人塊頭龐大如一座小山丘,看似笨拙,實則迅捷無比。它的大腳眼見就要踩在戚陳二人的身子上,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被砸入湖底的兩條煙龍忽地從水橋下鑽出,二龍合力為一,撞向石人巨腳。


    隻聽“轟”的一聲巨響,兩龍複又墜入湖中,那座石人則向後仰倒。它這一倒好似塌了半座山,半邊身子躺在陸地,半邊身子陷入湖裏。


    機不可失,戚陳二人快速跑下水橋。經此一劫,戚瑤璘已嚇得花容失色,她本自負膽大,可在生死關頭,也畏怯起死亡來。


    陳方然比她好些,臉上稍微顯出駭色,很快便斂去,可死裏逃生,兀自心有餘悸。他拉起戚瑤璘的手,拔足便往林中奔命。


    那黑袍怪客站在石人的臉上,好整以暇地向二人注目,對著他們微一揚手,兩道慘碧色的冥火以迅急之勢向逃跑中的二人後心飛去。


    戚瑤璘並未察覺,陳方然早覺後背陰風陣陣。他急忙撒開戚瑤璘的手,回轉身來,抬腳踢起地上兩塊碎石,向冥火射去。


    兩團冥火與石塊相撞,竟將之裹入火腹中,隨即落地。兩個石塊剛一落地迅速化為焦灰,冥火熄滅,風一揚,石灰隨風散去。


    陳方然變色道:“鬼都的業火,你是鬼都的人?”


    戚瑤璘已跑出去一段路,轉頭見陳方然不在身邊急忙停下腳步。回頭看時,正聽到他說話,便問:“什麽業火?什麽鬼都?”


    黑袍怪客飛身到他跟前,哈哈笑道:“好小子,年紀輕輕竟然識得鬼都的業火。看你白衣裝束該是納虛宗的修術師吧,你是哪位的座下門徒?”


    陳方然暗思:“這怪人要殺人滅口,我二人絕難逃命。我師父是納虛宗第一仙師,名震寰宇,我將他的名號說出來,說不定能嚇一嚇他。”


    想到這裏稍稍有了些底氣,朗聲說道:“我師父是九霄仙尊——慕容青楓!”


    黑袍怪客輕蔑一笑:“我道是誰,原來你是慕容青楓的徒弟。納虛十尊及座下首席弟子死後,也就屬他有些道行了。若是十尊及十位門徒不死的話,估計他這輩子也休想爬上來。納虛宗現在就是老的衰微無力,小的又不成氣候,剩下的不過是舊時代的殘留,仗著有些修為,妄想可以挑起宗門大梁,不過自不量力罷了。”


    陳方然聽他語氣顯然不將自己師父放在眼裏,心裏既驚又惑。驚的是他出手不俗,惑的是他是何身份,竟對納虛宗的情況了解甚深。


    這時那座石人慢慢從地上坐直起來,雙手撐著大地,複又緩緩站起來。它拖著沉重的身子一步步向湖心走去,下半身子慢慢隱入湖中,身上碎裂的石塊稀稀落落掉入水中,激起陣陣水波。


    戚陳二人看著石人慢慢走向湖心,不知它要做什麽。


    黑袍怪客回頭看了一眼石人,嗬嗬一笑:“二位不如看出好戲,再死不遲。”


    那石人走到湖心,已剩半邊身子露在水麵。它俯下身子,伸手入水,摸索了一陣,少頃竟將兩條煙龍從湖裏拎了出來。二龍剛剛為救戚陳二人,拚盡全力撞在石人腳上,此時已形質受損,元神內耗,黑白煙氣緩緩升上天空,龍身漸漸模糊,煙氣慢慢消散。


    黑袍客見此情景,哈哈大笑,甚為得意。


    戚瑤璘急問:“它們的身體怎麽在消失?”


    黑袍怪客淡淡地道:“二龍不過是一縷元神存於世間,以元神化形而已,並非本身。它們的一縷元神現在已滅,虛身當然也不久矣。”


    石人將兩條煙龍扔上天空,月下二龍迅速煙消雲散,被夜風卷走。


    戚瑤璘大急,悲傷叫道:“龍爺爺,龍婆婆!”


    陳方然安慰她道:“沒事的,它們隻是留在世間的一縷元神散了,本尊身體還在,那它們就還活著。”


    戚瑤璘聽了他的話,心下稍安。再看那石人,它竟然雙手扯著一條人身粗細的鐵鏈,不斷的將它從湖中抽出。隨著鏈子上拉,一根徑長三丈,身長十五丈的巨型石柱緩緩浮出湖麵。那石柱上雕刻有一條盤旋而上的老龍,龍身周圍密密麻麻刻著符咒,鐵鏈纏繞在柱上,自上到下纏了足有三十圈之多。


    石人將鐵鏈扛在肩上,雙手拉著鏈端頭,將石柱慢慢向岸上拖去。待到石柱拖到岸上,石人複又走向湖心,重複先前的動作,又從湖裏拉出一條鐵鏈,鐵鏈另一頭自然也有一根雕有老龍的石柱,它依法將此柱拖到岸上。


    戚瑤璘忍不住問:“它究竟在做什麽?”


    陳方然猜測道:“它應該是在破解二龍肉身的封印。”


    黑袍怪客陰惻惻道:“小子挺有見識,竟叫你說對了。我來考考你,你可知道這是什麽封印?”


    陳方然搖頭:“我了解的封印術並不多,這個封印術我沒在書上見過。”


    黑袍怪客笑道:“此術名為‘消身為石’,是門專門封印龍族的術法。那兩根石柱看上去好像是石質,其實並不是,而是木質。”


    戚瑤璘不敢相信,脫口道:“木質?”


    黑袍怪客道:“此柱名為‘困龍樁’,乃西山昆侖神木的樹身所製。此樹又名‘石頭樹’,離土樹身便由木質轉為石質。”


    戚瑤璘難以置信地道:“世間竟還有這樣神奇的樹木。”


    黑袍怪客繼續說道:“柱子上麵撰寫的符文名為‘龍目春合文’,其中藏有極其高深的幻術。人見了並無大礙,但龍眼瞧見即入幻術。公龍見柱為貌美母龍,母龍見柱為威武公龍。龍性最淫,見到柱子所化的異性龍種當即迎合上去。這龍一旦盤上這柱子,一時半會便下不來了。”


    戚瑤璘奇問:“為何?”


    黑袍怪客嘿嘿一笑:“天龍地象,世間最威。龍行雲雨,要行七天七夜方畢。在這七天裏,縱是天打雷劈也不能將二龍分離。”


    陳方然聞言臉上一紅,他雖年幼,卻從書上看到過“雲雨”一詞的意思,是指男女歡愛,陰陽交合。他用眼角餘光偷看戚瑤璘,見她若無其事,方知她不明此理,始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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