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色香味佳的西餐很豐盛,程伯月還點了她最愛吃的澳洲牛排,看來他對此次約會十分重視和用心。


    艾珂愉快滿足的手握著刀叉津津有味的用餐,不時含情脈脈的瞥視著他,暗自期待著他說點什麽。


    程伯月沉穩持重的暫且擱下手頭的餐具,鎮定自若的直望著她說:


    “吃完這頓飯,我們就不要再見了。這是你我之間最後的晚餐,請你原諒我的殘酷無情。”


    目瞪口呆的艾珂幾乎忘掉嘴巴機械的咀嚼,頓時麵色蒼白的她磕磕巴巴道:


    “是我做錯了什麽嗎?”


    “不,一直以來都是我的錯。但實際上我並未對你有過出格之舉,也從未給過你任何的承諾,所以我可以隨時喊停,趁著一切還來得及。”


    譏諷的輕聲笑了笑,她忽然說:“也許你還不知道,半個鍾頭前,我剛見過你的太太。”


    這個消息對程伯月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他立刻神情嚴峻的低聲問道:


    “你對她說了什麽?”


    “我把一切都告訴她了。”


    “哦!”


    她瞅見程伯月似乎很淡定從容的握起刀叉來繼續用餐,不得不補充強調了一句:“是一切。”


    他笑了笑,心思完全集中在麵前餐盤裏的食物上:“你我之間所有的一切加起來,也夠不上出軌這個詞,你告訴她好了,沒關係。”


    她有些無奈的微微慍怒道:“我說的是你在美國留學時的一切,僅我知道的關於你的那些戀愛經曆。”


    程伯月適才有點失色道:“艾珂,你是想得不到的東西就毀掉它,對嗎?”


    “我沒這麽想!”她不禁有些激怒的高聲說,“我的為人還不至於這麽卑鄙!隻是我一見到你太太那樣美豔絕倫的麵孔,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態,我就忍不住激動的情緒想要告訴她,殺殺她身上的那股傲氣和銳氣!”


    “可是你這樣做會毀了我!”程伯月憤慨的幾乎拍案而起。


    艾珂輕微的冷笑道:“我不過實話實說而已,你急些什麽?我並未造謠中傷你,怎麽會毀了你的形象?”


    他頹喪的低聲說:“我太太並不了解我的過去,我遇見她時,她以為我的感情世界就是一張白紙。所以我怕她可能接受不了現實的我,那時候我……”


    “你就會被她拋棄,對嗎?”


    程伯月痛苦的默不作聲。


    艾珂輕聲笑了笑道:“你放心!程總。我覺得你太不了解女人了,尤其是給你生過孩子的女人,她不可能輕易離開你的,女人的內心沒那麽脆弱!”


    “可是那些往事終歸會讓她受到打擊,會影響我們的感情和婚姻生活,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大廳裏陸陸續續的進出著前來消費的食客,艾珂意味深長的微笑著默默注視著他們,並不搭理程伯月憤怒的質問。


    腋下夾著皮包的方文山率先推門進來,回頭招呼緊隨其後的又高又壯的中年朋友說:


    “就這兒吧!人不多,我們可以談點事。”


    他們在距離程伯月一丈開外的卡座雙雙落座,服務員迅速的為他們遞上花式菜單來。


    恭敬的請尊貴的朋友點單時,方文山漫不經心的目光掠過周圍的人們,忽然聚焦在不遠處的程伯月和他對麵的陌生女人身上。


    他目不轉睛的注視著那對年齡相仿的俊男美女,暗自觀察著他們的神情舉動,揣測著他們的大致關係,久久的回不過神來。


    程伯月絲毫沒注意到方文山的暗中窺視,依然激動不安的對艾珂說:


    “我聽說紅葉服裝公司在你的家鄉昆山設有分廠,如果你不願離職,也可以申請調任回去。離家近,對父母家人也有一定的照應。這頓飯過後,我們沒必要再見了。”


    “我知道昆山有分廠,可是沒有你呀!我回去有什麽意義?”艾珂真誠執著的笑道,深情的一把握住他擱在桌麵的大手掌:


    “伯月,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嫌棄你,任何的負麵消息也不會削弱我對你的感情,隻有我對你是真心的呀!你為什麽不明白呢?”


    “可是我們之間絕無可能!”他義正言辭的拒絕道,“你別在我的身上浪費時間了,好男人多著呢!況且這樣無休止的見麵糾纏,隻會影響我的家庭幸福,將我推向無盡的深淵!”


    艾珂緊緊的握住他的手,目不轉睛的凝視著他感情決絕的眼眸,情不自禁的流下淚來。


    程伯月不忍直視她悲痛欲絕的淚眼,也不忍斷然掙脫她纖手的糾纏,內心掙紮良久才勉強起身說:


    “你我之間,言盡於此。我該回家去了。”


    他心情沉重的低垂著頭轉身離開的瞬間,艾珂忽然不顧一切的衝上來撲進他的懷裏失聲痛哭。


    當著餐廳裏眾位食客的麵傾情流露,程伯月不禁有些難堪的漲紅著臉竭力的推拒著她,目光躲閃遊離之際忽然瞥見人群中的方文山。


    兩個男人四目相對的瞬間都呆了呆,然後程伯月不顧一切的推開艾珂,在她情緒失控的嗚咽聲裏有些狼狽的逃離了半秋山西餐廳。


    保姆小芳在中式廚房裏有條不紊的準備著飯菜,家裏卻遍尋不見妻子韓璐璐的身影。


    伯月在諾大的空蕩蕩的屋子裏四處遊蕩了一番,被保姆告知今晚她不會回家吃飯。


    “她去哪了?換洗的衣服都沒帶一件。”


    腦後綁著一根粗黑的麻花辮的小芳瞥了男主人一眼說:“太太下班後就沒回來,打電話說去望江國際小區那邊的家裏過夜了,要我給你準備晚餐,看著你吃完我才能離開。”


    “哦!”程伯月深深歎息,莫名的有些感動與感傷。他將疲憊的身軀陷落在富有彈性的真皮沙發裏,愣怔了片刻,吩咐勤勉的恪盡職守的保姆說:


    “那你回家去吧!我在外麵吃過了,不用管我。”


    “好的,程總。現在飯菜還熱著,你記得睡前將它們放進冰箱,太太吩咐不能浪費糧食。”


    “我知道了,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程伯月啞然送別了家裏的保姆,掏出手機來給妻子持續的撥打電話。


    和以往她生氣時的狀態一樣,她電話不接微信不回,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


    在她的怒氣徹底的自行消散以前,他隻能耐著性子等候她回心轉意,似乎對一切都無能為力。


    好在她的心裏還有他這個丈夫,還在吩咐保姆悉心照料他的生活,令他放心寬慰了不少。


    但是聞聽艾珂講述他過去的那些爛事後,今晚她的心裏會發生怎樣劇烈的化學反應,他的心裏卻沒底。


    尤其在半秋山西餐廳和艾珂愛恨糾纏的瞬間,被方文山意外發現後,他會在他妻子的麵前怎樣添油加醋的惡意攻擊他,他們三人的關係會發生怎樣微妙的變化,也令他不敢想象。


    但是仔細的回憶排查著可能被他窺視的整個約會過程,他自覺並無不妥和可以指摘之處,又令他迅速的恢複了鎮定。


    果然方文山和朋友談事完畢就打電話給韓璐璐“報喜”,被她沒好氣的一頓嗬斥:


    “你不是也一樣嗎?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別以為看見他犯錯,你就能把自己摘幹淨了,過去你對我的傷害可是刻骨銘心,隻要活著,我就不會忘記!”


    “好了,璐璐,我知道發生這種事,你的心情不會好。”文山溫柔的低聲說,“要打要罵隨你吧!隻要你開心解恨。”


    他寬容的竭力撫慰著她受傷的心靈,話鋒一轉的巧妙的問道:“你在哪兒?我來看看你。”


    “不勞你關心,我誰都不想見!”璐璐激憤的咬牙切齒的說著,惡狠狠的掛斷了電話。


    發泄完對男人的怨恨不滿,她努力平複了一下激蕩的心情,打開衛生間緊閉的玻璃門走出去。


    她那出落的婷婷玉立的農村表妹花兒正獨自在廚房裏忙活著,見她出來便高聲說:


    “姐,飯菜都好了,你打電話問一下哥什麽時候回來,要不我們等他一會兒吧!”


    堂弟韓立平在小區周邊開超市日漸上道,完全能夠經濟獨立,高考落榜而進城務工的表妹變得漂亮又能幹,眼前的兩個家人都無需韓璐璐操心許多,心情不好時她盡管回來靜養即可。


    三人在燈火輝煌的大客廳裏共進晚餐時,為了不讓弟妹看出自己情緒低落,也為了表示對他們的關心,璐璐強打著精神一一詢問他們的近況。


    “姐,我想自己當老板。”花兒忽閃著一雙睫毛濃密的大眼睛,試探的對她說。


    韓璐璐瞟了她一眼,點頭說:“好!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你也不能一輩子給人打工,沒出息。你既有創業的計劃,現在就要韜光養晦,暗自拉攏現在公司的人才骨幹,將來讓這些同事過來跟著你幹;然後就是新開美容院的選址定位。萬事俱備隻欠東風時,我就給你投資一筆錢開店。”


    她的話無疑是一劑強心針,令花兒頓時歡欣鼓舞信心百倍。


    一向有誌氣的平兒卻不以為然道:“你要自立門戶沒錯,但是挖老板的牆角不太好吧!行為不地道。其實你可以自己招聘或培訓專業的美容師。”


    “試問曆史上哪個朝代的建立,不是內部臣子挖了皇帝的牆腳?挖牆腳這種事還算新鮮嗎?“韓璐璐錚錚有詞的冷笑道,”況且一家新店的開業籌備時,人才是最重要的儲備,而挖牆腳是最便捷最成功的途徑。”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著開店的相關細節時,韓立平忽然眼神犀利的掠了璐璐一眼說:


    “姐,這次你回來好像心情不好,發生什麽事了嗎?是和姐夫吵架了,還是公司出了什麽狀況?”


    璐璐不安的極力掩飾的搖頭道:“沒事,我就是很久沒回來,實在有點想念你們了,特地過來看看。”


    “也是。每天你除了上班就是回家睡覺,孩子又不在身邊,有時難免寂寞無聊的,常回家看看也好!”花兒善解人意的隨聲附和。


    飯後兄妹倆默契的一同收拾整理著廚房,韓璐璐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獨臥沙發翻閱手機,這時清脆悅耳的門鈴聲在玄關處鳴響起來,原來是對妻子滿懷歉疚的程伯月主動找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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