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伯月發現妻子從達鑫電子廠回城的途中失蹤了,不由得慌了神。


    程家二叔和車間主任表示她的寶藍色寶馬車離開廠區時是正常行駛的狀態,但去向卻不知所蹤。


    他們幾歲大的兒子程玨因為意識到永遠的失去了媽媽,在家裏大哭大鬧茶飯不思;幾經查訪渺無行蹤,伯月隻得向情敵方文山打探消息。


    因為對心愛的女人的人身安全的深切擔憂,兩個男人互相指責歇斯底裏的爭吵,冷靜下來後又相約著一起滿城搜尋她,向她有可能聯係的一切社會關係打聽她的下落。


    老二說當天傍晚她的手機有韓璐璐接二連三的未接來電記錄,但等她忙完手頭的事,下班回電時卻發現她關機了。此後璐璐再沒主動聯係過她。


    最後他們通過韓璐璐的手機定位係統,在市政府附近的一條僻靜的內街很普通的梔子花連鎖酒店裏,找到了抑鬱自閉的韓璐璐。


    程伯月緊緊的牽著四歲多的兒子程玨的紅活圓實的小手,勒令西裝革履的客房部經理用酒店的備用鑰匙打開房門。


    他們的身後緊隨著身材高挑,略顯瘦弱的神色緊張的方文山。


    眾人破門而入的瞬間,披頭散發的韓璐璐正一動不動的趴在被褥淩亂的床上,房間幽暗窗帷半掩。


    方文山心痛不已的衝上前去,不顧晚輩小孩子在旁,一把摟起床上的女人來呼叫道:


    “璐璐!璐璐!”


    韓璐璐雪白豐滿的身體濡濕,被汗水浸潤的頭發粘貼在臉龐和脖頸,使她看上去顯出幾分病態。


    她年幼的兒子念母心切,一下撲倒在她的懷裏,哀哀悲切的連聲哭叫媽媽。


    程伯月含淚凝望著身體虛弱神情倦怠的妻子,慢慢的在她的床沿坐下來,一邊揮手示意客房經理退出去,為他們帶上房門。


    床頭櫃和餐桌上散落著幾份快餐盒,他望了望便稍覺放心:至少她獨自在外的這段時間裏不曾餓肚子。


    韓璐璐被兒子的哭聲感染,緊緊的摟住他哭作一團。


    “媽媽你怎麽了?你生病了嗎?”玨哥兒心疼的撫摸著母親蒼白冰涼的額頭,關切的詢問著她。“你生病了就要看醫生,不能一個人住在這裏呀!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方文山隨聲附和道:“是啊,我們去醫院吧!你這樣子實在讓人放心不下!”


    程伯月則拿出實際行動來,即刻起身為她收拾著衣物行裝,準備帶她離開這座隱秘的不為人知的酒店。


    韓璐璐疲倦的微笑著掙紮起身說:“我好好的,去醫院幹嘛?我就是累了,找個地方安靜的躺會兒,嚇著你們了吧!”


    兩個頂天立地的男人麵麵相覷,望著她伸手為年幼真情的兒子搽拭著臉上滾滾的淚水,文山不以為然道:


    “可是一個正常人怎會出這麽多的汗?不說有病,你至少身子太虛了,得看醫生啊!這樣的狀況對腹中的胎兒不好。”


    韓璐璐忽然憤怒譴責的衝他吼叫道:“這都怪你!要不是你,我能變成今天這樣嗎?”


    文山頓時懵逼不言。


    程伯月麵露得色的微笑道:“既然你沒事,我服侍你去衛生間洗澡,換身衣服吧!想來這樣子你不會感覺舒適。哦,等下你想吃點什麽?我來安排吧!”


    餘怒未消的韓璐璐適才勉強起身,任由丈夫小心翼翼的攙扶著走向衛生間去,一邊懶洋洋的回答他說:


    “我剛點外賣吃過午飯,才睡一會兒就被你們吵醒了,哪裏還吃得下什麽?”


    “好,那就歇息一下再說。”伯月極其歉疚的答應著妻子,宛如逆來順受的管家奉承著主雇。


    方文山眼巴巴的望著嬌生慣養的女人折騰著她殷勤周到的丈夫,隻得無奈的在他們身後歎口氣。


    程玨忽閃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轉頭問他:“方叔叔,我媽媽為什麽生你的氣?”


    不知該如何向不諳世事的小孩子解釋他們三個大人之間複雜的關係,方文山羞愧的紅著臉囁嚅道:


    “哦,沒事的。沒錯還不能讓她罵幾句嗎?隻要她高興!”


    “什麽?”程玨一時沒聽懂他的話。


    文山伸手愛撫的摸一摸他頭發烏黑濃密的小腦袋,勉強的笑了笑,不願再作過多的解釋。


    這場鬧劇以最終找到韓璐璐而收場,但他因此深切的擔憂女人的身體健康。


    達鑫電子廠的罷工問題,因為程家二叔未能采納侄媳婦韓璐璐的意見而沒得到妥善的解決,程父在香港總公司的供貨鏈即將斷絕之際,不得不親自回一趟老家西川。


    方自清首先獲得這個重要的信息,在紅磨坊茶館的貴賓室裏隆重的設下午茶宴招待他,舉行了方程兩家非常隱秘的官方會晤。


    “知道程總回來,我本想登門拜訪的,但恐怕您生氣不待見,隻好請您紆尊降貴的來這裏喝茶。”老方總恭謹謙卑的對他微笑著說。


    正襟危坐的程父客氣冷淡的應答道:“豈敢!我們兩家的關係雖然因為孩子們的感情糾葛,發生了幾番變故,但好歹是世交,且西川對我來說是故鄉,我回鄉總該見一見故人的。”


    殷勤有禮的主動為客人洗茶斟茶,方自清抱愧的訥訥道:


    “自上次打電話和您二老通過氣,我一直愧疚不安。都怪我教子無方,才導致我們兩家發生這等醜聞!現在我都不好意思見熟人,社交活動減少了很多;除了生意場上必要的應酬,我一般不出門走親訪友。”


    程父深以為然,且深有同感的歎息道:“要不是電子廠的運營出了故障,我也不願意大老遠的從香港跑回來,真是無顏見江東父老啊!”


    “實在對不住!”方父誠懇的再三鞠躬致歉。


    程父寬容的對他擺擺手說:“兒女的事,豈是我們可以左右的?若能左右,也不會至此境地吧!您對子女的教導就算嚴格的,但即便如此,文山也是這樣不成器;我家老大還在美國念書時,我們就鞭長莫及,後來更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隻能萬事隨他了。說到底我們做父母的到了一定程度,真的對子女感到無能為力!或許個人有個人的命數和造化,隨他們折騰去吧!”


    “話不能這樣說啊,也不能對他們放任不管,否則世人都在看我們兩家的笑話,豈不天下大亂了嗎?”


    “嗬嗬!”程父冷笑著欲言又止。


    老方總喝了口茶,飽經滄桑的臉上浮起堅毅的笑容道:“對於璐璐腹中的孩子,你們二老打算怎麽處置呢?時至今日,我也沒見你們有任何的舉措。”


    “老大預備帶她去美國生產,您沒聽說嗎?”


    方父點了點頭說:“是啊,所以你們就這樣讓他們去嗎?來去自由,暢通無阻?”


    程父哀其不幸恨其不爭的將手裏的茶杯往幾案上重重的一頓道:


    “天底下真有心甘情願戴綠帽子的男人,教我們有什麽辦法呢?”


    “可是程家世代的臉麵該往哪兒放呢?您常年定居香港,可以不管老家人的背後非議,眼不見心不煩;伯月帶著妻兒遠赴美國一走了之,西川市井坊間的流言蜚語也與他再無瓜葛。但是留在本地世代生存的程家族人怎麽辦?您家老二仲雪一家子怎麽生活?他們在西川還能抬起頭來做人做生意嗎?”


    方自清死死的盯住對方的臉,言語咄咄逼人。


    程父無言以對。


    獲勝的方父得意的笑了笑說:“人這一輩子,到頭來不就是圖個名望嗎?尤其咱們這樣的人家,不指望流芳百世,也不能遺臭萬年吧!否則老祖宗不答應啊!”


    程父沉穩持重的頷首道:“我當然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但我們能阻礙他們夫妻恩愛不計前嫌嗎?”


    “您應該拿出家長的威嚴,明確的表示不能接受這種事情在程家發生。”方自清給出指示道,“您應該給伯月兩個選擇:要麽離婚,徹底甩脫綠帽子的困擾;他們不肯離婚就讓她把孩子生下來,還給我們方家。”


    “理應如此。但這樣的話效果不好,我太太前陣子回來表達過這樣的心意,老大不理會她。”


    “也是稀奇事啊!”方自清歎息,”在你們看來,韓璐璐對伯月是有真情實意的女人嗎?”


    “實不相瞞,我太太直言不諱的對兒媳婦說過這樣的話,但兒子從旁護短,也實屬無奈啊!”


    方自清蹙起眉頭來說:“他們夫妻倆不止要去美國生孩子,竟然還要奪走我孫子方勝寒的撫養權,簡直越來越過分,您知道嗎?”


    程父震驚的瞪眼道:“我還沒聽說呢!難道他們還籌謀著,帶您的大孫子一起去美國生活嗎?”


    “自然了。您家老大高風亮節,心甘情願一輩子為他人作嫁衣裳,他當繼父替我們方家養孩子不說,但卻苦了我們骨肉分離啊!”


    “這個臭小子!”程父咬牙切齒的低聲說,“是得我們長輩聯手打壓他的囂張氣焰了!否則將來我一口氣上不來,有什麽臉麵去地下見他的老太爺?”


    兩位重量級的家長商議已畢,程父回廠幾天料理完事務,臨行前特意到長子程伯月的國勝證券公司巡視逗留。


    “那麽這件事就拜托你了。“伯月依依不舍的送別律師走出辦公室時說,”你也看到了,我每天都很忙,實在沒空顧忌訴訟方麵的細節瑣事,隻能麻煩你。”


    “我會盡心竭力辦好的,你放心吧!”瘦高個兒皮膚黧黑的律師信誓旦旦的對他說,從儀表堂堂氣宇軒昂的程父身邊走過去。


    “你這是要和璐璐打離婚官司嗎?”父子二人回到屋裏關上門,程父明知故問。


    “爸爸,您想哪兒去了?”伯月驚訝又嗔怪的在沙發裏坐下來。


    “怎麽隻有你一個人在公司裏坐鎮忙活?她完全不管事了嗎?”


    其實夫妻倆的工作狀況,程家父母遠在香港卻了如指掌。但此番程父的言辭態度像是故意來尋釁滋事的,一副來者不善的嘴臉,程伯月不禁煩悶緊張的蹙起眉頭。


    “爸爸,我們過來了。”韓璐璐忽然落落大方的推開辦公室的門,衝程父恭謹的微笑道。


    隨後他們活潑可愛的兒子程玨,和忠實低調的中年保姆相繼出現在父子倆的視線裏。


    程父一望見孫子頭戴鴨舌帽的敦實可愛的身影,便情不自禁的眉開眼笑,遠遠的張開雙臂來迎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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