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迎接長子的到來並在家陪伴他,向公司告假的韓璐璐大清早專程開車外出采購他愛吃的水果蔬菜,又在保姆小芳的幫助下將為他準備的向陽的臥室書房清掃一新,卻沒料到她迎來的隻有孩子的父親方文山。


    “他沒在家嗎?”進門後他冷冷的問道,以特定的第三人稱指代情敵程伯月。


    當著保姆孩子們的麵,客氣而又冷淡的將他讓進大客廳裏坐下來,韓璐璐勉強的為他倒茶,一邊回答:


    “公司裏不能沒人主持日常工作,況且上午他在外麵還有客戶的應酬。”


    他心不在焉的喝著茶輕輕點頭,注視著愛子方鴻源搖搖的向他們走來,依然難掩嚴厲之色。


    汲取昨天的教訓,韓璐璐連忙吩咐小芳帶領孩子們去樓下的小區花園裏玩,一邊明知故問的對他說:


    “寒寒怎麽沒來呢?”


    “臨出門前,他自己不願來了。”


    “是你不讓他過來吧!”


    “孩子大了,有手有腳的,又正處於青春叛逆期,你以為我能隨意左右他的行為嗎?”


    璐璐將信將疑的低下頭來喝茶,卻聽他忍不住譏諷的笑道:


    “如今我們還是合法夫妻,你在這裏卻儼然是女主人的姿態,讓家裏的保姆或左鄰右舍看到會怎麽想呢?”


    “他們愛怎麽想怎麽想!”


    “別人或許你不在乎,寒寒的想法你也不在乎了嗎?他漸通人事,這時候你不該給他樹個道德標杆嗎?”


    “在你看來,我是不道德的女人嗎?”


    方文山沉吟不語。


    她倍感羞恥的憤慨高聲道:“既如此,你不趕快簽字離婚,擺脫我這個不道德的女人,你還等什麽?當年我劈腿於程伯月時,我在你們方家人的心目中就已經不配為人;現在你們當然可以將我這些年的德行一五一十的倒給寒寒知道,讓他徹底離開我!”


    “他既不聾也不瞎,你的所作所為還用得著我們對他說嗎?孩子自有明辨是非的能力,豈是我們可以隨意挑撥的?”


    “那他為什麽突然不來了?昨天打電話說的好好的。”


    “詳情我不得而知,反正他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嗬嗬!”韓璐璐聲音尖利的冷笑,“老爺子有本事要嬸嬸過來抽我的耳光,你就有本事教寒寒不認我這個母親——你們爺倆真是好本事啊!手段高明。”


    “璐璐,你瞎猜些什麽?”方文山陰沉著臉,”我何曾對寒寒說過什麽?我們三個人可以當麵對質的。”


    “不必了。“她冷淡的話語又快又脆,”實話告訴你,即便眾叛親離,我也要離婚,我會讓你看到我的決心。”


    感到事態嚴峻的方文山心情沉重的凝望著她,久久的說不出話。


    璐璐愣怔片刻,怒極反笑道:“對,事實上我是不道德的女人,但你又好到哪裏去呢?正是你把我變成了不道德的女人,是你讓我背叛了和程伯月的婚姻,現在你又親自背叛了我們的婚姻!”


    “夠了!璐璐,你這麽激動幹嘛?“他慍怒的瞪著她,”你這麽激動,難道是因為你對上次婚姻的失敗感到後悔了嗎?”


    “對,我後悔了!”她揮舞著手臂從沙發裏站起身來賭氣道,“我們一旦離婚,我就要和程伯月複婚,你等著瞧吧!”


    他竭力忍耐的隨後站起身來,冷靜的望著她說:


    “今天你的心情很差,我不跟你吵,相信時間會證明我對你的感情。下周三又是寒寒學校開家長會的日子,這次我不跟你爭,希望你可以把握這次機會,努力的跟他修複感情……”


    “謝謝你!我和兒子的感情,用得著你操心嗎?”


    “我沒帶他來,你猜忌我從中挑撥;我要你去開家長會,你又說風涼話——在你麵前做人怎麽這樣難呢?”


    她咕噥道:“做人難,難於上青天。你覺得誰讓你輕鬆愉快,盡管找她去吧!我絕不阻攔。”


    方文山拂袖而去。


    市一中的家長會在教師辦公樓的教導主任辦公室裏隆重舉行,禮堂的四麵布滿了鮮紅的旗幟,讓人一望而熱血沸騰激情昂揚。


    教導主任和班主任老師先後發表講話後,學生和家長代表陸續上台演講,將此番特別家長會的氣氛推向高潮。


    跟隨著餘興未盡議論紛紛的家長們魚貫而出辦公室,韓璐璐蜿蜒來到比鄰的教學樓裏尋找兒子方勝寒。


    恰好正是下課活動時間,幾個學生在教室門口的樓道裏七嘴八舌嘰嘰喳喳的熱烈討論著什麽。


    在人群中一眼瞥見光彩照人的母親走近前來,寒寒立刻變得安靜起來,羞愧不安的紅著臉迎上她,將她帶到遠離同學的一個僻靜角落裏低聲說:


    “媽媽,你來給我開家長會嗎?”


    “是啊,已經散會了。”


    他微笑著點點頭:“聽說會場在教導主任辦公室,老師很重視這次家長會。”


    “我明白,要為衝刺明年中考加油鼓勁,這是承上啟下最重要的階段。”


    他暗自躊躇著,終於鼓起勇氣說:“媽媽,你和爸爸吵架分居了,現在又搬去和程叔叔一起住,你們是打算複婚嗎?”


    “不知道。但我要和你爸爸離婚是肯定的,你得有個心理準備。”


    “所以我和爸爸又要被你拋棄了嗎?這次我會被你拋棄多久呢?”


    兒子受傷譴責的語氣使韓璐璐不得不嚴肅認真的回答:“這次首先是你爸爸拋棄了我們母子,才使我下定決心拋棄他,寒寒,我不知道你是否風聞真相。”


    “真相是什麽?我什麽都沒聽說。”


    “難道爺爺奶奶還有姑姑,甚至保姆阿姨,他們在你麵前都沒議論什麽不堪的閑話嗎?”


    “我更想讓你和爸爸親口告訴我。”


    韓璐璐十分介意的望了望周圍,確定沒有熟人注視,便耐心的向兒子解釋道:


    “有次媽媽臨時帶你去藍鯨西餐廳吃飯,正好碰到爸爸和他的高中女同學在一起,你還記得嗎?”


    “嗯。”


    “事實是他們背著媽媽有不正當的男女關係,並非同學那麽簡單,所以媽媽要和爸爸離婚。”


    方勝寒兩道濃密的眉毛虯結起來,稚嫩的臉龐顯出與他實際年紀很不相稱的成熟與迷惘:


    “後來舅舅被抓去坐牢,也是因為那個女人嗎?”


    她心情沉重的默然頷首。


    小小男子漢的臉龐不自覺的浮起憤恨的神情,他在心裏左右權衡一番,喃喃低語道:


    “你們是夫妻,爸爸卻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你們並沒有離婚,你卻和程叔叔住在一起。”


    自覺他們的夫妻關係在兒子的陳述裏有些亂七八糟不堪入耳,璐璐愧疚的連忙阻止他說:


    “寒寒,你聽我說——”


    “爸爸做了錯事,難道媽媽你就做的對嗎?”他勇敢的仰麵質問她,“你這樣和程叔叔住在一起,像什麽樣子?如果老師同學知道了,你讓我在學校裏怎麽做人?”


    韓璐璐平生第一次在義正言辭的愛子麵前無法昂首挺胸,理屈詞窮的她良久說不出話來。


    半晌她囁嚅道:“這就是你突然改變主意,不去皇城相府的原因嗎?還是你爸爸臨時惡補給你的一番大道理?”


    “那天爸爸從外麵回來,聽說蘭姨要送我,就主動要求跟我一起過去,但我不想跟他一起。”


    “為什麽?”


    “因為你們見麵就要吵架!討厭死了!”寒寒毫不掩飾自己的真實感情,激動惱恨的漲紅著臉低下頭。


    ”對不起!寶貝。爸爸媽媽的婚姻糾葛給你帶來了莫大的困擾,希望這件事很快就可以結束,還給你平靜幸福的生活。”


    韓璐璐滿懷歉疚的竭力安撫著兒子,同時意識到她自己語言的蒼白無力,隻得注視著他在驀然響起的上課鈴聲的催促下急忙奔回教室。


    她誤會了丈夫方文山,但卻無意向他道歉;開車回證券公司的途中她覺得,她以毒攻毒以火攻火逼迫他離婚的辦法或許真的錯了,因為它過於極端,傷害了很多相關人的感情。


    “策劃這塊你覺得難做,就不做啊!省的經理各種為難你。做你覺得最輕鬆的文案不好嗎?”


    程伯月在辦公室裏和同樣處於工作狀態的索菲亞心不在焉的煲著電話粥,一邊注視著數字表格密密麻麻的電腦顯示屏。


    “文案對我來說雖然駕輕就熟,但事少,錢也少啊!”


    “現在哪裏找事少錢多的工作呢?再說你也不是差錢的主吧!”


    “誰說我不差錢?誰像你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


    韓璐璐心事重重的推門進去時,受驚的程伯月連忙掛了電話迎接她:


    “你回來啦!老師怎麽說?”


    一邊溫順的任由他幫忙卸除身上的挎包和外套掛在壁勾上,她漫不經心的冷淡回答:


    “老調重彈,老師希望寒寒能收收心,把打籃球玩遊戲的時間更多的投入學習中,他的聰明才智有目共睹,隻是玩性太大!”


    “孩子嘛,能不愛玩嗎?在國內的學習壓力那麽大,氛圍又那麽沉悶!”他不以為然的為方勝寒辯解著,“當年我要是在國內攻讀學位,恐怕連學士都拿不到,虧得早早就出了國門。”


    她的心思顯然並不在討論兒子的學習狀況,在辦公桌前坐下來便開始詢問工作的細節和進展。


    辦公室助理竺延風及時的送進一杯香濃的咖啡來,轉身離開時被韓璐璐叫住:


    “你去前廳櫃台叫小陶來一趟,我要問問她對美聯投資銀行工作的進展。”


    “哪個小陶?”竺竺顯然對她這個稱呼感覺很陌生,迷茫的眯縫起眼睛來。


    “就是陶祈玉,上海財大畢業的,我的同窗校友。”璐璐垂下眼簾一本正經的說著,並不望她一眼。


    程伯月在助理離開後對她說:“最近etf指數比較低迷,有幾家基金管理公司的負責人壓力很大,正在磋商對策。”


    “內心不夠堅定的投資者注定要被這個市場篩選淘汰掉,別理他們!咱們忙咱們的。”


    “可是這種大範圍的搖擺,也會對咱們公司的業務造成一定的影響。”


    “那就在方便的時候,組織他們開個聯誼會唄!這事你放在心裏吧!反正我沒空。”璐璐說著伸手去翻找案頭的文件夾。


    伯月不經意的瞥了她一眼,目光是意味深長的:“咱們負責管理的基金大多十分穩健,至少表麵看來持有者並未起什麽波瀾,要不安排諸如陶祈玉這樣的年輕人去聯絡他們吧!省的耽誤公司的主營業務。”


    “也好!”她點頭讚許。


    “侯總就要從上海回來了,到時候我得跟他聚一聚,吃飯喝酒啥的免不了。”他畫風轉換的說著頓一頓,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見。


    韓璐璐本不願理會這件事,但在他熱切關注的眼神裏不得不淡漠悠遠的說:


    “你們男人之間的社交活動,就不必告訴我了吧!——剛才和你通話的也是侯總嗎?”


    “不!不是他!”程伯月驀然緊張的回答,如芒刺在背。


    璐璐抬起頭來衝他笑了笑沒說話,仿佛笑痛了臉皮一般短促而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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